您現在看到的,我的西麵牆角下的一帶小花基的黑色泥土上正有向日葵的幼苗沐浴在您為天地灑下來的柔和光芒裏靜靜地生長著。那一晚上,我打著雨傘用小鏟子把其中的一株向日葵幼苗移植在可口可樂瓶子製作成的小花盆上。那一晚上,那小盆栽帶著我對他的感激,以及我的身無分文的真心,被我暫時放置在我的臥室的書桌上的粉紅色背包的旁邊上。
那一晚上的前些時候——近黃昏的時候,收工回來的爸爸媽媽告訴我,他們在優佳大百貨的門口街邊上的一個垃圾桶裏撿到了一條完好的連衣裙。看著他們每一次從垃圾裏撿到了“好寶貝”的高興笑容,我也高興地期待他們把裝著“好寶貝”的百寶箱似的布料袋子打開來。我不止一次這樣跟您說過,而這種因垃圾的高興,我想在這世界上我家不是獨一無二的,無國界的您應該輕易地見得到。
唔,您不用問我那條連衣裙是怎麼樣子的,因為我就要告訴您。那條連衣裙不僅爸爸媽媽說的完好,還十分特別的美麗。遠遠看上去,它整體純白,但隻要您向它漸漸靠近,它便是梔子花的美麗的化身。它的每片巴掌大小的絲緞就是一朵綻放著的梔子花,如此純白而美麗的梔子花連結成一條如此純白而美麗的連衣裙子。然而它還是被曾經擁有它的人扔掉了,然而它的上麵不過是沾了咖啡跡,然而我的媽媽既然撿到它,我的媽媽就發揮了她的耐力把它徹底洗了幹淨。
唔,您不用問我有沒有把那小盆栽送給蕭晨,因為我就要告訴您。第二天我沒有貿然跑近他,您要知道他的身邊不止江婷婷那樣的女孩子圍著他,所以在課間休息的大部分時間裏,我隻能躲在柱後或樹後遠遠地等候著他。等候著他一個人的時候,其實那簡直好比草叢中尋找一片四葉草還要難,不過終於讓我等到了。我悄悄跟著他,他似乎在逃離著什麼,最後他逃到了校園的一個最幽靜角落的竹林裏。
“會長!”我鼓足了氣走近他,當時他背向著我。
“你們可不可以讓我清靜一下?”
“對不起!”
“是你?你等一下!”在我真的以為煩擾到他正準備轉身離開時,他也向我轉身過來。於是我跟他無意間地四目相對,而在我想立馬躲開他的視線真的轉身離開時,他卻立馬把我叫住了,然後問我:“你是找我?”
“是的。”
“什麼事?”
我向前幾步,究竟幾步,我忘了,反正來到他的跟前遞上我的小盆栽。
“會長,送給你的。”
“我破壞了你的革命,你還送東西給我?”
他微笑著那麼說道,我不禁愣了一愣。
“你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你說了兩個如果。它是什麼植物?”
他從容地回答我,從容地接過我手上的小盆栽。而我反倒有點拘謹了。
“它,它是向日葵,的幼苗。”
“我還是第一次收到向日葵幼苗的禮物。”
“會長,你不喜歡?”
“我很喜歡,謝謝你!還有我必須邀請你在今個星期六到我家來。”
“不必了,這小盆栽不用錢,我家前院的花基上就種著向日葵!”我起初以為他邀請我到他家是為了答謝我送給他的小盆栽。
“你送給我禮物,我當然要邀請你參加我的生日會。”
“會長,星期六是你的生日?”我怎麼會想得到四天後就是他的生日。
“嗯!”
“會長,我——”
“哎,即將生日的人邀請你參加他的生日,難道你想要拒絕?”
“我不是拒絕,我是不明白。因為連同昨天,我跟會長你隻說過兩次話,即便我今天送給了你小盆栽,你也不必要真的邀請我參加你的生日會!”
“當然要!”
“為什麼?”
“因為很簡單,我欣賞你。”
我也怎麼會想得到他會說欣賞我,那種心的衝擊我一時負荷不來。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會長你在開玩笑。”
“你不相信?”
“我是不相信。如果讓我相信,你就說出原因!”
“好吧,原因是,你昨天的兩個如果和現在我手上的小盆栽。”
“就這麼簡單的原因。”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我現在不說,等你到了我家後你自然會知道最後的原因。”
您知道嗎,他又向我微笑起來了,但我總覺得他的這一下微笑裏夾雜著一絲狡黠。
“看來我不去你的生日會也不行!”
“嗯!看來你挺喜歡穿褲子的。”
“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每次到學生會開會都會穿褲子。”
“你會注意我?”
“你看起來是一個很恬靜的女孩子,我隻是不敢靠近你。”
您聽見了嗎,而且他說這句話時,他的神情還是認真的,我不由自主地有點害羞了。
“我自己倒不覺得。”
“你——”
“怎麼了,會長?”
“你可不可以在我的生日會上穿裙子?”
“為什麼?到你的生日會上的女孩子一定要穿裙子?”
“當然不是一定要穿裙子,隻是我希望你為了我穿裙子。”
您聽見了會想知道,他用如此煽情的話跟我說,我的心防是不是已經動搖了?我告訴您吧,我是動搖了。
“那,那我就穿裙子來吧。”
“嗯!”
而在我親口答應他時,他竟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想,當時換成您也會跟我一樣覺得不可思議吧。
六
四天後,我遵守了自己的諾言和履行了我跟他的約定,我穿著裙子參加他的生日會。在這四天內的每一個晚上,我現在告訴您,我是多麼想與您見麵,可是盡管天不下雨了,風卻是像被誰下達了命令似的相當地安靜起來,不允於吹散遮蓋著您的雲層。在這四天內的每一個晚上,我現在告訴您,我是多麼想把新的心事於您傾聽,可是看不見您的光容,我又不知從何向您傾訴。我現在輕輕告訴您,在這四天的第一個晚上,我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裏像我剛才說的那些女孩子一樣種下了一顆暗戀的種子。那從未有過的感覺讓我期待著他的生日會,讓我放學回家後無時無刻地想跑去小前院觸摸晾在衣架上的梔子花裙子究竟幹了沒有。那從未有過的感覺,您聽了不要笑話我的叨嘮,因為我真的從未有過那樣的感覺。
也許由感覺的作用下,穿著梔子花裙子的我卻遲遲徘徊在他家的樓下,直到他忽然出現在我的身後並牽住我的手帶著我走入通往他家的電梯。在明亮的電梯裏,他依然牽著我的手。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似乎都等著對方說話。我不敢掙開他的手,其實我的心底裏不想掙開他的手,我不敢抬頭正視他,其實我不想讓他看見我在他牽我手的一刻羞紅的臉。而他雖然看起來毫不發現了的樣子,但我隱約覺得他還是發現了,因為他牽著我的手,我手上的熱度,因為他牽著我的手,我手上的搏動。那是最不容易看得到的卻是最容易觸摸著到的,他牽著我的手,他隻是裝著若無其事。
您聽我說到這裏,是不是覺得他正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想捉弄我一番?他果然如此,就在我們剛走出電梯口,就在我毫不來得及防備之下,他忽然停下來,帶著他溫柔而好看的微笑對我說,“楊葵,你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