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挺好像沒有聽見,依然目不轉眼地注視著波濤洶湧的海麵。他心裏清楚,船尾高高翹起,船舵也脫離了海麵,舵葉自然失去了作用,現在隻有用車來保持航向。他機敏地捕捉著兩個湧浪的間隙,不斷變換著車速,使巨輪在原來的航線上艱難地行進。
此時,全船上下最關心的是氣象變化,大家都希望能很快出現轉機。氣象員每隔10分鍾就要冒著被巨浪卷走的危險,爬到駕駛台頂端進行氣象觀測。然而,他帶給人們的不是天氣轉好的消息,而是情況還在繼續惡化。從對衛星雲圖和天氣傳真圖的分析來看,一個低壓中心正在航船的東麵形成,那裏潛伏著更大的風暴。嚴酷的現實告訴人們,他們麵臨的危險有增無減。
風力在繼續增大,滔天的巨浪更加猖狂,發瘋似地向巨輪發起猛烈攻擊。堆放在後甲板的網具被撕碎,水文絞車被砸爛,5噸液壓吊的操縱室被打飛,浮遊動物采集器4米長的鋼架被擰成了麻花,考察儀器全部泡在海水裏,艙麵上一片狼藉。
“纜繩衝跑了!”船艙裏傳出一聲驚叫。隻見盤在後甲板的一根長長的尼龍纜繩,一半被急流卷進大海。這是個危險的信號。人們都知道,那粗大結實的纜繩一旦絞到螺旋槳上,巨輪就會像套上絞索,將寸步難行。副船長徐乃慶和船政委周誌祥帶著幾名船員,飛快來到後甲板。咆哮的大海托著航船上下跌宕,洶湧的巨浪不住地打來,船員們在風浪中奮力抗爭著,硬是把沉重的纜繩從波濤中一寸一寸地拖到船上。
這時,右舷走廊通向甲板的水密門打開了。生物學家王榮、唐質燦和陳時華,跌跌撞撞地從住艙向後甲板奔去。按照規定,船隻在大風浪中航行,通向外走廊的水密門是不準打開的。因為湧浪一旦衝進艙室,就會危及全船的安全。可是此刻,這三位科學家想的隻是放在後甲板上的網具和考察器材,在他們眼裏,這些東西比生命還要寶貴。
“危險,快回來!”當駕駛台的值更人員發現有人衝向甲板時,都不禁大吃一驚,連聲向他們發出呼喊。可是這聲音早已被呼嘯的海浪吞沒了。
突然,船尾猛地向下一沉,一個巨浪劈頭蓋地朝後甲板襲來,王榮剛要伸手去抓那個價值兩萬美元的網具探頭,卻被打出了幾米遠,一下撞到甲板後部的水文絞車上。頓時,他感到背部被什麼東西猛地砸了一下,腿也麻木了。與此同時,唐質燦也被大浪卷到船舷邊,埋在波濤中,幸虧他急中生智,伸手抓住了一根鋼架,才沒有落入大海。陳時華更是危險。當惡浪襲來時,他一下被卷進急流中,眼鏡、帽子都不翼而飛,身體眼看就要被大海吞沒。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張開雙臂奮力向前一躍,抓住了舷邊的一根電纜,然後拚命劃水,才幸免被大浪衝走。
傍晚,氣象預報員向船長報告:“氣壓開始回升”。這時,洶湧的大海也像打了敗仗一樣,失去了它的淫威,漸漸轉入平靜。根據指揮部的命令,“向陽紅”10號船向東轉向,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駛往民防灣避風休整。經過12個小時的殊死搏鬥,巨輪終於衝出了氣旋的包圍。考察隊員們總算鬆了口氣,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起勝利的微笑。
28日晚,“向陽紅”10號船返抵民防灣錨地。由於長時間與風浪搏鬥和緊張的大洋考察,全船人員的血壓普遍升高,體質明顯下降。但是他們一個人也沒有休息,而是一到錨地立即投入了緊張的搶修工作。南大洋的考察任務還沒有完成,他們將去迎接更加猛烈的風暴。
2月4日上午,經過搶修的“向陽紅”10號船,又駛出民防灣,開始第二次遠征南大洋。這一次,他們將由布蘭斯費爾德海峽向西,在欺騙島、利文斯敦島、雪島一帶海域,進行科學考察。
空中飄浮著濃密的烏雲,蒼穹一片陰暗,洋麵上風不大,但透出一股襲人的寒氣。這預示著南極的夏季即將過去了,冬季就要來臨。巨輪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座座巨大的冰山,在平靜的洋麵上緩緩前行。成群的企鵝站在浮冰上,像威武的儀仗隊向英雄的中國考察隊員行注目禮。遠處島嶼上起伏綿延的雪山高低錯落,和茫茫的大海構成一幅迷人的畫麵。
考察船駛進利文斯敦島、欺騙島和雪島環抱的海灣。這裏水域開闊,風平浪靜,是個富饒的海底牧場。考察隊在這個海區布設了5個觀測站位。科學家們把底棲拖網放入大海,不多時就打上來一兜兜墨綠色的海底淤泥和一團團灰綠色的海草,以及數不清的南極生物,有深紅色的十足蝦,桔紅色的海星,細腿的海蜘蛛和粉褐色的大海參,真是五顏六色,令人眼花繚亂。
接著,巨輪又駛向南設得蘭群島以西的外海。這裏的4個觀測站位構成了從大陸架、陸坡到深海盆的完整斷麵。正當他們準備駛向水深4100米的11號觀測站位時,天空中突然飄起霏霏細雨。氣象預報員拿著剛剛收到的衛星雲圖和天氣傳真圖,向指揮員報告:“氣壓在急劇下降,大洋上有一個強大的氣旋正向作業區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