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繼續看下去,南宮說的確幹得不錯,按預定計劃完成了對武津館、扶溝、太嶽台、白馬四點之間距離的測量。這四個點差不多正好在同一條子午線上,形成南北方向的排列。
“滑州白馬距上蔡武津館五百二十六裏二百七十步,兩地影差竟是二寸零半分了。”他在心裏算道。“王畿千裏,影差一寸”的說法徹底打破了。
一行把測量數據彙總起來細心計算,發現:一,無一處是南北相距千裏,而夏至影差一寸;二、影差和南北距離之間的關係,不是常數。
為了找出“距離差”的規律,一行經過反複驗算,決定改用“北極出地”之差來計算。為此他先查出了南宮說這一組各點的“北極出地”度數:上蔡縣武津館,北極高三十三度八分;許州扶溝,北極高三十四度三分;汴州浚儀太嶽台,北極高三十四度八分;滑州白馬,北極高三十五度三分;……
僅以扶溝為例,算出的緯度較之今日的三十四度四分,僅差一分。由此結果而擴展,一行由武津館與白馬“北極出地”高度的差數,算出了:大率五百二十六裏二百七十步而北極出地差一度半;三百五十一裏八十步而差一度(唐製:1裏為300步,合454.363公尺)。將此結果換算成現代的表示法,即:1°為132.03公裏。(比今略大,今為1°長111.2公裏)。
這就是地球子午線一度的弧長。根據這個數字就可以算出地球的大小,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成就啊。
阿拉伯回教王阿爾馬蒙,公元814年命天文學家在幼發拉底河以北進行同樣測量,算出子午線每度長度雖較此準確,但已晚了九十年。
中國的天文學家一行主持了世界上第一次地球子午線的測量。並通過這次實測總結出一條重要的結論:“古人所以持勾股之術,謂其有征於近事。顧未知目視不能遠,浸成微分之差,其差不已,遂於術錯。”意思就是:
在很小的有限空間範圍內探索出來的正確的科學理論,如果不加分析地任意向很大的範圍甚至無限的空間外推,就可能得出錯誤的結論。
南宮說在這次子午線測量中表現突出,一行不願掩人之善,也不顧多想此事會抬高南宮說的身價,更未顧慮南宮說會在自己死後夥同他人大肆攻擊《大衍曆》。
八 神凝《大衍》吐血不倦
自723年長安集賢院“仰觀台”建好後,一行一直在此觀察天象。尤其今年初夏分赴各地的測量隊走後,他的工作更為繁重。白天整理各隊送來的觀測資料,研究之後發出下一步工作指示,時常還得到麗正書院去找梁令瓚研究“水運渾儀”製造中的各種難題。晚上幾乎整夜待在台上觀察星象,身體消耗很大。
“鬥柄西指,天下皆秋。”時間已是深秋了,一行看著燦爛的北鬥七星,心情也是燦爛的:“二分”,“二至”
的測量已完成了一半;“夏至”,“秋分”的測量質量很好。
美中不足的是,日食、月食的研究還得下大功夫。
他趴在“黃道遊儀”的窺管下仔細觀察著,並作著記錄。
一陣涼風襲來,一行不禁打個哆嗦,喉間一股甜腥味兒湧上,連忍幾次終於憋不住,“哇”地吐出來。左右執燈來看,竟是一口鮮血,嚇得連忙去請太醫。
太醫匆匆趕到,把脈之後說:“從脈象看來,大師吐血不是一日了。對吧?”
一行默默點頭。由於每日須在昏、旦、子夜等不同時間觀測星宿並作記錄,一夜睡不了多少時間,他已不止一次吐血了,但總瞞著別人。
“劬勞過甚,損肺傷脾,血難守經,而致吐血。大師不可勞累過甚。”太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