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微微點頭:“謹依太醫之言。”
太醫開了藥方。左右撿藥,煎藥,服侍一行服下,並一再催促他去休息。
“切記,子時觀星象,不可有誤,星圖一定要繪好。”
一行鄭重叮嚀完,才去休息。
第二天,未到昏時,助手們正在“仰觀台”上作觀測準備工作,又見一行臉色蠟黃,蹣跚而來。慌忙下去扶他。
“大師為何不好生將息?有何吩咐讓人捎話來就行了吆。”
一行喘籲道:“身不由己就來了。”
然後又趴在窺管下觀察,不大功夫就支持不住,勉強坐下休息,又吩咐手下拿昨夜繪製的“蓋天圖”來看。
“錯了,錯了,黃道不應是正圓。”他指點著圖說。
助手不解,從古至今“蓋天圖”上黃道一直畫的是正圓。一行沒有力氣多說話,抓起筆在黃道上點出春分、夏至、秋分、冬至……等七十二個點後,筆已掉在地上。
他連握筆的力氣也沒有了。
“把這七十二個點連起來。”他有氣無力地說。
助手細心地將七十二個點連起來,描好圖以後,發現黃道果然是個偏心圓。其餘的助手們呆了:這七十二個點全部是一年來太陽蹤跡的真實記錄。一行大師這個有心人在天文測繪中的踏實認真態度,又一次造就了他的成功,發現了黃道的真實麵目,第一次糾正了星圖繪製上的根本錯誤。
“大師真是聖人呐!”
“曠世奇才,亙古未有之事啊。”
“天道酬勤,天心如秤。”
一行擺擺手,製止眾人的讚歎。他以密宗“無我無畏”的精神全身心地投入修曆,對世俗的榮譽、褒揚看得很淡。
“日食、月食的預報,還得下大功夫。”他對眾人說。
今年七月,在長安沒有觀察到預報的日食,當時以為是皇帝在宮中祈雨,聖德感天而致“當食不食”。後來接到各測量點的報告,這次日食還是發生了的,隻是長安地區看不到而已。
助手們誰也沒有膽量說:當時大師您說錯了。一行以科學的態度辦科學事業,以禪宗“逢佛殺佛”的勇氣揭示、修正自己的錯誤:“當食不食,非不食也。之所以看不到,與‘北極出地’高度,太陽、月亮在黃道(太陽周年視運動軌道)、白道(月亮周月視運動軌道)上的位置有關,這就叫‘食差’。”(現代天文學稱“視差”)聽的人都呆了,大師總是高人一籌,出語驚人,這一切的代價是:他已形銷骨立。
過了幾日,一行招呼助手們:“你們來算一算,驗證一下這套計算方法對不對?”
通過對全部資料的反複研究,他針對不同緯度、不同季節,創立了一套係列公式:“九服食差”。“九服”
的意思是各地。助手們根據已發生的日食、月食資料進行驗算,分毫不差。神了,神了,真神了。無人再讚歎,讚歎已顯得太蒼白、太膚淺。一行大師是把自己的精、氣、神化作了這一套“九服食差”。助手們隻有加倍努力工作,使大師少一些勞累。
一行的全部心血凝結到了“日、月交食”上。這是一個很大的題目,核心是:太陽的周年視運動和月亮的周月視運動。
東漢末年,劉洪在造《乾象曆》時已發現:白道和黃道之間有個約為六度的交角,他稱之為“兼數”(現代天文學叫‘黃白交角’,平均為5。9’)。黃道和白道相交的兩個交點每年都在移動,所以每次交食都不是完全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