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個文人有幸得以見到慈禧太後,當時她正乘坐轎子前往東陵。此前在齊化門外的東嶽廟便用過了早膳,坐轎子前往通州。當時路兩邊跪著許多百姓鄉民,風一吹,轎簾掀開了,這些淳樸的鄉民見太後在轎中已經睡著了,他們樂極了,說道:“快看,老佛爺睡著啦。老佛爺政事繁多,真是真命天子啊。能夠有幸得見老佛爺之麵,真是榮幸之極啊!”
人們都認為,慈禧太後超然於評論之外,而又高於法律之上,這些法律,都是太後施行在臣民身上的。例如,太後曾經下諭,禁止在牢中使用殘酷私刑,然而幾周之後,1904年7月,她就命令判處維新派黨人沈藎杖刑。公眾輿論對此事也沒有什麼異議。幾日後,宮中上下開始為太後的七十大壽慶典做準備,她又下一諭,拒絕了皇帝要給她上尊號的請求,也拒絕了隨之增加的薪俸,稱現在的時局下,自己無心舉行慶典。諭旨如是寫道:
惟值此時事多艱,日俄兩國兵事未定,我東三省境內人民,方在流離顛沛之中。民力難堪,滿目瘡痍,深宮無日不為引疚。內外臣工其各修職業,各矢血誠,凡有裨於民生者,合力振興,切實整頓,用以宏濟報難。俾天下蒼生。鹹樂昇平而躋仁壽,是則予之所厚望也。
毫無疑問,沈藎的魂靈因此得到了安息。
不容置疑,慈禧太後報複手段極其狠辣。《景善日記》曾經記載,即使是太後忠實的奴仆,太後發怒時,也知道要躲得遠遠的。如果沒能逃開,也要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不能觸怒她。他們明白若是有誰膽敢挑戰太後的權威或指責太後獨攬大權,就別指望能夠全身而退,也別指望太後會手下留情。但是,他們也知道,如果忠於太後,盡職盡責,太後也不會視而不見,定會記在心裏,就像俄國的凱瑟琳女王一樣,絕對不會忘記自己的朋友。
慈禧太後在中國中部和南方地區均不受歡迎,在甲午中日戰爭和戊戌政變後這種現象更加顯著。這主要源於這些地區的民眾擁有強烈的排滿情緒,也與政治因素有一定的關聯,廣東最為嚴重,幾年來,慈禧太後受到這些維新人士的譴責,被稱作是最為邪惡的野蠻怪物。這些暴亂卻聰敏的廣東人常常以生動卻又肆無忌憚的言語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當時的中國人傾向於將這些肮髒、不道德的帽子套在統治者的頭上,知道了這點,也就不會很在意了,對這些瘋狂謾罵、指責太後的言語也便不再重視。性子急切、話語諷刺的南方人言辭非常有趣,向我們展現出了中國政府係統中很有可能存在的斷層,證明了現在新型教育和政治活動愈演愈烈,滿族統治已經墮落,不久便有可能被傾覆的事實。
例如,1898年一首極其流行的描述廣東人對清王朝態度的打油詩中這樣說道:“有三個問題不能追問偉大的滿清王朝:當今皇帝祭拜何人之墓?慈禧太後信奉何神?皇族公主嫁與何人?
第一個問題暗示懷疑滿洲皇帝的世係,第二個問題則是指新年神秘的祭祀和摩洛神的祭祀典禮頗為相似,廣東的維新派皆認為這是由慈禧太後和那些後宮妃嬪造成的。最後一個問題指的是滿族氏族中的內部通婚製,漢人連同姓之間結婚都不允許,更別提親族間通婚。
然而,這些僅僅是地方之言,戊戌政變後不久,便失去了之前的勁頭。例如上海報紙中明顯的排滿主義傾向,大多是表達個人對慈禧太後的敵意,通常是由當地的青年學生希望中國變革導致,並沒有產生什麼嚴重的影響。中國的官員和士大夫階層總體上效忠於慈禧太後,對她擁戴,尊敬,從不掩飾對太後才智與治國才能的仰慕和讚賞。他們認為正是慈禧太後的才智和治國之道才能夠在大清朝危難之際,力挽狂瀾;正是由於她提拔任用了曾國藩,中國才能夠平定太平叛亂;正是由於她在1898年發動了戊戌政變,中國才能夠免受激進改革的危險。他們承認要不是1860年與1861年間,慈禧太後深謀遠慮,手段高超,粉碎了載垣逆謀,大清朝不知能否像如今這樣免於分崩瓦解。他們意識到,若大清的船舵不在太後手中,大清這艘巨輪將駛進極其危險的水域,危機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