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評詩文,談考證,記掌故,敘風習,也有不少較為通達的見解和可供參考的材料。不失為一部有很高思想價值和學術價值的書籍。當時每脫一稿,即在社會上廣為傳抄,同曹雪芹之《紅樓夢》、蒲鬆齡之《聊齋誌異》並行海內,經久不衰,至今仍擁有廣大讀者。魯迅先生對紀曉嵐筆記小說的藝術風格,給予很高的評價,稱其“紀昀本長文筆,多見秘書,又襟懷夷曠,故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者,雋思妙語,時足解頤,間雜考辨,亦有灼見。敘述複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後來無人能奪其席,固非僅藉位高望重以傳者矣。”(《中國小說史略》)。其《紀文達公遺集》,是紀曉嵐的一部詩文總集,包括詩、文各十六卷,為人作的墓誌銘、碑文、祭文、序跋、書後等,都在其中。此外還包括應子孫科舉之需的館課詩《我法集》,總之多係應酬之作。另外,二十歲以前,在京治考證之學,遍讀史籍,舉其扼要,尚著有《史通削繁》多卷,為學者掌握和熟悉中國史典提供了方便。

在政治上,紀曉嵐也是很有見地的,惜為其文名所掩。他認為,“教民之道,因其勢則行之易,拂其勢則行之難”。主張“酌乎事勢”,趨利避害。也就是根據實際情況,實行因勢利導。其目的在於避免因矛盾激化而引起一決橫流,出現明末農民大起義那種局麵。紀曉嵐的家族,在明末動亂中經受過嚴重的挫折和打擊。紀曉嵐重視民情,因勢利導的主張,不能不說是一種經驗之談。同時也說明,他對當時在“盛世”掩蓋下的各種社會矛盾,看得比較尖銳。正是由於這一點,他對民間疾苦比較關注。乾隆五十七年(1792)夏,北京附近遭受嚴重水災,盜賊蜂起,大批饑民擁入京師就食,秩序十分混亂,大有幹柴烈火,一點就著之勢。紀曉嵐看到這種情勢,急忙向皇帝上疏陳情,剖析利害,奏請截留南漕官糧萬石,到災區設粥放賑,京師饑民不驅自退,社會秩序安定下來。雖然其主觀上是為了維護朝廷統治,但在客觀上幫助災民度過了饑荒,不能不說是一宗善政。

在政治上提倡“酌乎事勢”,因勢利導,在理論上就不能不起來批判宋儒之苛察。自從宋儒提出“存天理,滅人欲”的口號以後,流毒明清,三綱五常等封建倫理道德被抬到了嚇人的高度,程朱理學成了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一些道學家隻會空談義理性命,一遇實際問題,就茫然如墜五裏霧中。等而下之的,更是一些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君子。紀曉嵐對道學家的迂腐和虛偽十分痛恨,其冷嘲熱諷,但有機會,一觸即發,措詞也相當尖刻。在《閱微草堂筆記》的一則故事中,他甚至借冥王之口,向社會疾呼道:“宋以來固執一理而不揆事勢之利害者,獨此人也哉!”在他八十歲那年,還挺身而出,就烈女範疇問題向程朱理學展開了一場挑戰。有司規定,婦女抗節被殺者為烈女,予以旌表;而對“捆縛受汙,不屈見戕”者,不以烈女視之,例不旌表。紀對此大不以為然,以為純屬道學家不情之論。他公然鄭重上表稱:“捍刃捐生,其誌與抗節被殺者無異。如忠臣烈士,誓不從賊,雖縛使跪拜,可謂之屈膝賊廷哉?”經他慷慨陳詞,皇帝“敕下有司,略示區別,予以旌表”。紀曉嵐無疑是勝利了。這雖然是在封建統治階級內部的一場爭論,但在如何看待婦女這個社會問題上,當時還是有積極意義的。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稱紀曉嵐“處世貴寬,論人欲恕”,是十分中肯的。他與那些虛偽的道學先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物。紀曉嵐及其作品,都是很值得研究的。

一、少年才子

在直隸的東南隅,河間府的轄境內,有一個曆史悠久的縣邑,名曰獻縣。這裏,地勢坦闊,平疇千裏,江流密布,河渠縱橫,道路寬廣,是京贛通往東南地區的門戶。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六月十五日,一代才子紀曉嵐就出生在這裏的崔爾莊。在文人筆下,紀曉嵐的出生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傳說紀曉嵐出生的前一天夜裏,一個火球從天而降,落入紀府的門樓,但紀府並未著火。正在書房假寐的紀曉嵐的祖父紀天申被驚醒後,看到書案上的蠟燭從燭芯裏畢畢剝剝地一連爆出兒朵火花。俗雲:“燈花爆,喜來到”。果然,第二天午時,一個男嬰降生了。紀天申給這個孫子取名叫昀,號曉嵐。

這紀府裏的五公子紀曉嵐,天資聰穎,稟賦異常,讀書過目不忘,才思極為敏捷。不僅經史子集無所不通,而且工詩、善賦、能文,尤長於聯語對句,有“神童”之稱。到了九歲這年,紀曉嵐到縣裏參加童子試。入考場前,他正拿著一截樹枝和幾個相識的考生玩耍。看見擔任主考的教諭來了,紀曉鳳趕忙把樹枝藏在袖筒裏,恭恭敬敬地向教諭大人問好。教諭看著這個小頑童,心中喜歡,便想考考他。於是把紀曉嵐叫到身邊,出了一聯,要他來對,上聯是:“小童子暗藏春色。”紀曉嵐聽了,心想先生定是看到了自己剛才頑皮的樣子,便趕快對了一句下聯:“老宗師明察秋毫。”教諭聽了含笑點頭,沒想到紀曉嵐對得如此巧妙,不禁連連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