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正邪於我何有哉(2 / 2)

師妃暄默默點頭。

蕭摩訶搖頭長歎道:“妃暄可知,在蕭某的眼裏,並沒有什麼正邪之別,善惡之分!”

他忽而抬頭,仿佛透著船篷望見大江東去,白日微斜,油然道:“妃暄之前為之牽掛煩亂者,無非是正邪之辨,道魔之爭,可知天道之前,無論是正邪黑白,皆無分別可言。”

他縱聲長笑,雖在蓬中,聲震四野:“妃暄可知,蕭某願意幫助原本勢成死敵的陰後,隻是因為陰後在那一瞬間的頓悟!天下有誰可以向天道邁進,蕭某皆不會吝於援手。天道既無正邪之別,那麼縱使親朋、死敵,正邪、善惡,於蕭某而言,又有何分別?別說是陰後,縱然是邪王,若能邁入天道,蕭某又何惜區區舍利元精?縱使前一刻仍然刀兵相對,有登天之資者,皆為蕭某的道友,如此而已。”

師妃暄聞言默然。她感受到對方光風霽月,日月麗天一般的心境,那日月當空般的朗照根本不屑做任何遮掩;若對方是為了一己私利,勾結魔道,則就算再深的交情她亦勢必拔劍相對,但如今的情勢真叫玲瓏剔透的妃暄仙子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師妃暄微微搖頭:“蕭兄的胸襟格調,妃暄無比佩服,但恕妃暄無法認同。”

她頓了頓,道:“妃暄的道,看不到蕭兄那麼遠;在妃暄的眼裏,天道確沒有黑白之分,但窮究天道的人卻有著正邪之別。對妃暄而言,若是為惡於天下蒼生,就算是破碎虛空的高人,妃暄又何惜手中之劍?”

蕭摩訶微笑道:“蕭某固然有著蕭某的道,妃暄又何嚐沒有妃暄自己的道。蕭某的道便是窮究天地之秘,亟宇宙之變,成不壞不朽之威能;妃暄的道則是安定塵世,而後超越塵世。天下之道同一,其用則千千萬萬,任其之一也可窮究天人,處世不同又何能影響妃暄與蕭某坐而論道呢?”

妃暄微微頷首,語氣淡雅如蘭:“蕭兄所言極是。縱使有一日,妃暄可能對蕭兄刀劍相向,但並不影響今日與蕭兄相對論道。”

蕭摩訶微微苦笑,道:“妃暄還是在意了,否則何以將蕭大哥的稱呼都變作了生疏的蕭兄呢?”

見師妃暄仍舊是那副淡然如仙,我不生氣的模樣,他頓了頓,又道:“何況蕭某今日的提議若是成功,非但天下多加一位破碎虛空級別,前所未有的大高手,也許還替靜齋減去一個大敵呢?須知道心種魔大h法,無論道魔皆可練就,但身在道境,則由道入魔,身居魔域,則由魔入道。陰後深陷魔域,若有一天練就道心種魔大h法,必然將一身詭秘莫測的天魔氣都化作至精至純的道家真元。倒是妃暄,若有一天想借道心種魔破碎虛空,反倒要由道入魔,練就一身強橫霸烈的魔門武學呢。那時妃暄與陰後的正邪關係,不免要來個對轉。”

師妃暄聽他說得古怪,氣氛一時輕鬆,不由得微微一笑:“嘻,妃暄才不會去練那什麼道心種魔大h法,而且就算有一天,陰後身上的魔門天魔真元都化作慈航劍典的劍元,亦不可抹去她身為陰癸派主的身份。就算有一天,妃暄的劍典劍元都化作魔門真氣,妃暄手裏的劍亦隻會為天下蒼生而拔;正邪關係絕不會因武學異變而有所或變。”

蕭摩訶微微一笑,他知道師妃暄已將此事放下;他們的關係縱然不能恢複從前,但師妃暄亦絕不會再次提起此事了。

若是再次提起,那一定是麵對麵,妃暄將對他拔出那柄從未出鞘過的色空劍了。

兩人對此不宣之於口,但心中俱是明朗,此刻兩人之間的關係純然化作清淡如水的道友之交。

如此話都說盡,酒早飲完;蕭摩訶長身而起,行出篷外。

遠山隱隱,遠帆點點。

江天無極,不知來往。

蕭摩訶隻覺胸臆如天地般闊大,他縱聲長笑道:“道魔於我何有哉?天僧邪帝皆塵埃。”

聲震四野間,他縱身而去,越過七八丈的江水,一瞬間上了江岸大原。

蕭摩訶身法如流星飛擲般,轉眼間已過了百餘丈距離,在茫茫原野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點。

小舟於水麵輕輕蕩漾,青衣打扮,豐神如玉的妃暄仙子在船頭望著那消失的背影,幽幽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