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摩訶心念電轉,他對戰局的把握愈來愈深;而這把握又非苦苦思索而來,而是自然而然便湧上心頭的明悟。
否則在與陰後的對決中尚且分心他顧,就是三大宗師級別的人物,亦要敗得很慘。
蕭摩訶心中微喜,豪興大發;他一聲長笑道:“總勞動陰後法駕親近,蕭某十分過意不去;如今蕭某亦有一招,還望陰後代為評鑒哩。”
與陰後的大戰遠超常人想象般的激烈;蕭摩訶亦現出與往常決戰中那個豪氣幹雲的蓋世英雄不一樣的一麵,於十分英雄氣上又多了一分詼諧與戲謔。
他言語不停,整個人已然飛身而起,大戟淩空斬向陰後,乃至整個陰癸畫舫。
陰後隻是倒飛而回一瞬間的僵直,便教蕭摩訶又尋得了機會。
若說適才陰後向一眾高手肆無忌憚的出手,迫得蕭摩訶作戰的節奏落入她的掌控;那麼現在蕭摩訶便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動攻向了陰癸群魔。
陰癸畫舫雖然恢弘華麗,於陰後也絕非是什麼寶貴之物;但若就此損壞,則就算船上不死一人,陰癸派的聲名亦勢將全部掃地。這是陰後絕不容許看到的。
諸多牽掛下,陰後唯有硬拚。
蕭摩訶的身形如流星飛擲、隕石破空,虛空之中氣勁如雷霆纏繞,大戟帶著金紅色的流光彩帶,一劈而下。
蕭摩訶此時為求對方猝不及防,出手之速,遠遠沒有時間使出陰陽二氣的螺旋;不然百倍的爆發之下,縱然陰後硬接,亦非要落個粉身碎骨不可。
然則此時蕭摩訶不過使出一道至陽真氣,陰後已覺壓力頗大;皆因蕭摩訶的力道實在太過剛猛,他的真氣實在太過霸烈,而且攜帶者雷霆萬鈞的氣勢,從遠方掩到,即使陰後亦無從硬接。
陰後長嘯一聲,全力催動天魔氣場,但無往不利的天魔場遇到蕭摩訶戟鋒那至烈至陽的真氣,便如滾湯潑雪一般化去,竟不能給對方一絲一毫的延緩。
陰後毫無意料之外的驚奇;天魔真氣性走陰柔,原本足以克製江湖上絕大多數陽剛一路的真氣,但麵對這幾乎已將陽剛之道走向了極限的真元,卻仍要被克製得死死。
陰後出動天魔場,原也未想著要將蕭摩訶雷霆萬鈞的一擊止住,這亦絕無可能;但她如此一來,蕭摩訶大戟上金紅流轉的真氣卻勢必要大受損折。
這不啻兩人隔空拚起了內力;以陰後七十年功行不輟的真元,蕭摩訶又能拚上幾回?
蕭摩訶的大戟幾乎是在瞬間便破到了畫舫之上三丈,這時陰後一聲輕笑,兩袖飛舞,兩道翩若遊龍的白色絲帶同時帶著嬌柔婉轉與雷霆萬鈞的氣象,向蕭摩訶纏到。
蕭摩訶大戟之上金紅流轉的氣息消去三分之二,但卻越發凝實,在戟鋒上輕輕流動有如岩漿。
以他的戟勢,陰後如同飛龍在天的天魔雙帶縱可將蕭摩訶擊斃,亦難免傷在他的戟下;陰後無法,唯有將天魔雙帶舞出無數個圓環,用至陰至柔的守勢,將蕭摩訶至陽至剛的一擊層層阻礙。
陰後沒有采取一攻一守的態勢;皆因若隻是一條天魔帶采取守勢也無法擋住這雷霆萬鈞的一擊;那仍是陰後所絕不願看到的兩敗俱傷。
陰後無法,隻能如適才的蕭摩訶那般,被動地采取守勢。
被一個小輩如此如出一轍的擺了一道,陰後美麗的眸子裏閃爍著憤怒的光芒;她的天魔帶上下飛卷,區區兩條天魔帶居然舞出了一片矯飛的白色大海。
她眼裏雖怒,但舞動之間,身形愈發曼妙,上下延回之間,天地為之久低昂;柔中有剛,剛中帶柔;比之蕭摩訶直來直去、直上直下的霸烈狂猛,又是一番韻味。
無聲無息之間,蕭摩訶的大戟與陰後的長帶已然撞在一處;無聲無息之間,金紅色華麗至極的波紋與暗黑中帶著別樣美麗的氣勁緩緩擴散,形成一個旋轉不休,方圓十丈的淡淡氣旋。
氣旋之中,美人妙舞,衣袂飄飄;天空之上,壯士執戟,意若天神。
場中所有人,無論是殺機四溢的陰癸群魔,氣度不凡的李世民,一臉憂傷的宋師道,還是淡雅如仙的師妃暄,不似人間的婠婠;都被震懾在這無邊的壯麗之中。
就算是叫囂不已的邊不負,此時也望著一直畏懼嫉妒不已的蕭摩訶,兩眼閃著迷茫的光采。
無論是誰,就算是遠遠觀之的販夫走卒,都可發誓此生也休想有片刻能忘卻這不似人間的唯美一瞬。
仿佛極其緩慢,那剛猛無邊的猙獰巨戟探入白色的海洋,居然有了一絲溫柔。
蕭摩訶與陰後二人都罩入那白色絲帶的無邊海洋中。
白色的海洋緩緩收縮。
嗤嗤之聲響起,初不可聞,但緊接著漸漸變大,化為響徹天際的轟鳴。
交戰雙方明知道交戰對方的動作快若風暴,烈如雷霆;但落在眼裏卻是這緩慢無比的溫柔接觸;這樣溫柔而緩慢的接觸仿佛讓整個天地都顯得疏遠,乃至自己的身體,都完全的不由自主;整個天地除了這一對狂攻而去的彼此外,再無其餘。
這樣鮮明的反差真教人難受得直欲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