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祀廟“白雲觀”。翁同和叔侄倆常常到這裏來遊玩,緬懷古人,同和父親的學生汪藻也帶他們到處瞻仰遺跡,講述範仲淹的赫赫戰功和剛直不阿的品質,一起背誦範仲淹那首不朽名作《嶽陽樓記》,他們對範仲淹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高尚情操更加欽佩了。
後來戰爭稍稍平息一段時間之後,翁心存帶著全家老小又回到了“彩衣堂”。可是不久,英國軍艦又駛入長江,攻打吳淞炮台,戰爭的愁雲再次籠罩在江浙一代老百姓的心頭。
不久,翁心存聽說夷兵已經逼近蘇州,常熟城內的大小紳商正紛紛逃往城外。翁心存發動全家老小,準備再次出逃。可是,他的母親和大兒媳婦由於上次逃難心有餘悸,不肯出城,心存勸說半天,她們還是不願再拋頭露麵,寄人籬下了。心存以從來沒有過的語氣對他們說:“不要再糊塗了!聽說英夷在寧波‘燒殺劫掠,一城皆空’。退去時還掠去大批的婦女,而且縱兵殺戮,積屍如山。出去受幾天苦算什麼?怎能坐以待斃?再說了,大兒子同書在外做官,家中如有差錯,怎向孩子交代?”無奈,舉家又遷,行船到常熟西南聽說夷兵正在向蘇州進發,不得已把船駛入衛家浜,臨時找了一處閑房,暫時安頓下來。
翁氏一門世代書香之家,戰亂中東躲西藏的生活也改變不了他們長期以來養成的讀書習慣。在臨離開家的時候,翁心存特意給兒子拿了一本明末著名愛國將領瞿式耜被俘後的詩集。瞿式耜,江蘇常熟人,李白成攻入北京後,崇禎吊死。吳三桂引清兵入關,清王朝建立。
瞿式耜等人擁立桂王朱由榔在肇慶稱帝,以繼承朱明正統,年號永曆,是最後一個南明政權。瞿式耜在永曆小朝廷中,任兵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與同行們苦心經營,力圖恢複。可謂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但最終被清兵擊敗。
瞿式耜和張同敞拒絕投降,端坐在大堂上,終為清兵所虜,清人多次勸降,瞿嚴詞拒絕,逼其為僧,瞿也不答應。
被囚四十多日,終為所害。在獄中,他與同行張同敞寫下百十首詩。他因氣節高尚而為士林所愛,在此國難深重之際,翁心存教兒孫讀這樣的詩,可見其用心良苦。
同和現在十二三歲,但多災動蕩的歲月使他過早成熟。他也十分仰慕瞿這樣的先賢,不止一次憑吊過瞿的墓宅。如今能細讀他的詩,翁同和格外用心,讀到興致高處,他便高聲朗讀。
籍草為茵枕塊眠,
更長寂寂夜如年。
蘇卿絳節唯思漢,
信國丹心隻告天。
九死如飴遑惜苦,
三生有石隻隨緣。
殘燈一室群魔繞,
寧識孤臣夢坦然。
……
他的祖母、母親、嫂子和姐姐聽到同和在吟誦這首《浩氣吟》,心有所感。姐姐壽珠走到弟弟麵前,見同和兩眼望著遠方,似在深思。壽珠走過,同和從神思中回來,壽珠問他道:“這詩寫得好嗎?”同和應道:“好!令人蕩氣回腸,肅然起敬。身處囹圄,卻心係國家,浩歌長吟,快哉,快哉!直和文山先生的《正氣歌》相逼。”
說罷,不覺又吟誦起文天祥的《正氣歌》來了。這是文天祥被俘囚禁在府學胡同土牢時所作。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日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
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
是氣勢磅礴,凜然萬古存。
……
清脆的聲音,在屋中回響。
正在此時,翁心存從外邊回來了,給他帶了一本顧炎武的《日知錄》。顧炎武,字亭林,蘇州昆山人。明亡後與原明總兵王侑才、舉人周寶瑜等人起兵抗清,據守昆山,失敗後,顧炎武的母親何氏、兩個弟弟同時遇難。嗣母王氏聽說後絕食而死,臨終留下遺言:“我雖婦人,身受國恩,與國俱亡,義也。汝勿為異國臣子,無負世世國恩,無忘先祖遺訓,則吾可以瞑目於地下。”
顧自小受母親影響,後清廷多次相召,均為嚴詞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