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帝擔心中劉裕之計,最終沒有同意崔浩的建議,讓司徒長孫嵩掌管山東的各項軍事,派遣振威將軍娥潔、冀州刺史阿薄幹,率領步兵和騎兵共10萬人屯聚在黃河北岸。他又派出幾千名騎兵,沿著黃河北岸隨劉裕的大軍向西行進,並且時不時地襲擾,使得他們的軍隊不能很快地向西行進。晉士卒在黃河南岸,用長繩牽引戰船,風大浪急,有的牽繩突然折斷,戰船漂流到北岸,船上的晉軍全都遭到北魏軍隊誅殺劫掠。劉裕派軍還擊北魏軍隊,東晉軍一上岸,北魏軍就逃走,等東晉軍回到船上,北魏軍又返回岸邊。夏季,四月,劉裕派白直隊主丁,統率武士七百人,戰車一百輛,登上黃河北岸,在距河岸一百步的地方,構築新月形戰陣,以河岸作為月弦,兩端抱住河道。每個戰車上布置七個武士。新月陣布置完畢,在陣中豎起一個白色的羽旗。北魏軍隊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都不敢輕舉妄動。劉裕先派寧朔將軍朱超石嚴加戒備,準備出戰,等新月陣中的白旗一舉起來,朱超石率領兩千人飛奔而至,進入新月陣,攜帶大弩一百張,每個戰車上增加到二十人,並在車轅上安置了防箭木板。北魏軍看到戰陣已經完成,開始進攻包圍。長孫嵩又率三萬騎兵作為後繼援軍,從四麵八方向新月陣展開肉搏衝鋒,東晉軍的強弓不能阻止敵人的勢頭。當時,朱超石另外還攜帶了大鐵錘和鐵一千支,這時朱超石命人把鐵折成三四尺長,用大鐵錘打鐵,一下去,能貫穿三四人。北魏士卒招架不住,一時間全都四處潰散,爭相逃命,陣亡將士的屍體堆積成山。東晉軍在戰陣中斬殺了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幹,北魏軍敗退,逃回畔城。朱超石率領寧朔將軍胡藩、寧遠將軍劉榮祖乘勝追擊,又一次大破北魏軍,斬殺和俘虜敵人數以千計。
拓跋嗣聽到報告後,後悔沒有采用崔浩的建議。
五月二十四日,東晉齊郡太守王懿投降了北魏,他上書給北魏朝廷:“劉裕現在洛陽,應該迅速發兵切斷他的歸路,可以不戰而勝。”拓跋嗣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表示讚許。當時,崔浩正在為拓跋嗣講解經典,拓跋嗣便問崔浩對這件事的看法:“劉裕討伐姚泓,果真能攻克嗎?”崔浩肯定地說:“一定能夠攻克!”拓跋嗣問:“為什麼!”崔浩解釋道:“當年姚興喜歡追求虛名而不做實事,他的兒子姚泓生性懦弱,身體多病,兄弟之間爭權奪勢,不能團結一心。如今劉裕乘人之危,他的將士勇猛善戰,訓練有素,有什麼理由不能取勝!”拓跋嗣又問:“劉裕與慕容垂相比誰的才華更為出眾?”崔浩說:
“劉裕勝過慕容垂。慕容垂憑借父兄的資蔭,複興故有的基業,國人都投靠他,就像夜間的昆蟲飛向火光一樣,對此稍加憑借,就能輕而易舉地建功立業。而劉裕則出身微賤貧寒,沒有一尺土地可以憑借,卻消滅了桓玄,興複了晉朝宗室的統治。在北方生擒慕容超,在南方砍下盧循的首級,所過之處,沒有敵手,他如果不是才智過人,怎麼會這樣呢?”拓跋嗣說:“劉裕既然已經進入函穀關,一時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而我們以精銳騎兵直搗他的老巢彭城、壽春,劉裕將會怎麼樣!”崔浩回答說:“如今我們西麵有夏國赫連勃勃,北邊有柔然,他們都在時刻窺伺我們的行動,準備乘機來攻。陛下既然不能親自指揮軍隊,我軍縱然有精兵,卻沒有良將,長孫嵩的長處是善於治理國家,短處是不善於用兵,根本不是劉裕的對手。我軍大舉興兵遠征,看不到實際利益,不如暫且按兵不動,靜觀事態的發展。劉裕攻克秦國後回來,一定會篡取皇帝寶座。關中地區漢族、戎族雜居一處,風俗強悍。劉裕打算用教化荊州、揚州百姓的方法統治函穀關和秦國這一帶的百姓,這就好像沒有翅膀想飛,沒腳想走路一樣,是根本行不通的。劉裕雖然會留下軍隊駐守,可一時人心難以信服,誌趣習俗又不一樣,恰好為別人入侵提供了好條件。現在秦國的百姓在一兩年內不會被他製服。希望陛下趁此機會停止出兵征討,讓百姓休養生息,觀察局勢的變化,秦國的地盤終究會為我國所有,我們便能坐享其成。”拓跋嗣聽完崔浩的分析,笑著說:“你分析得很周詳。”崔浩又說:
“我曾經私下評論過近世的將領和宰相,比如王猛治理國家,是苻堅的管仲;慕容恪輔佐幼主,是慕容暐的霍光;劉裕平定桓玄禍亂,是司馬德宗的曹操呀。”拓跋嗣又問:
“赫連勃勃這個人怎麼樣?”崔浩說:“赫連勃勃當年國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家門下,接受姚氏的官祿。他不但不想報答姚氏的恩情,反而乘人之危,占據一方地盤,與四鄰結下了仇怨。像他這樣的小人,雖然能強大暴虐一時,終究要被別人吞並。”拓跋嗣認為崔浩說得有道理,非常高興。君臣二人一直談論到深夜,拓跋嗣把三十升禦用青白色醅酒和一兩水精鹽賞賜給崔浩,說道:“我聽了你一席話,就像品味這鹽和酒的滋味一樣,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共享這種美好的感受。”然而,拓跋嗣還是命令長孫嵩、叔孫建各自挑選精兵備戰,如果劉裕再向西部深入,他們則從成皋渡黃河南下,進攻彭城、沛郡;如果劉裕推進很慢,則仍繼續在岸上緊緊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