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彼此印證(4)(2 / 2)

2010年有一期“超訪”備受關注,當期嘉賓是青年演員朱雨辰和他的媽媽。朱雨辰在節目中“爆料”,前兩天他剛和媽媽大吵了一架,而事件的導火索是一盤雞毛菜。朱媽媽說冬天在北京不好買雞毛菜,那天她特地給兒子炒了一盤,朱雨辰卻不吃。朱媽媽說:“你看,媽媽選雞毛菜手都裂口了。”一聽這話,朱雨辰“吧唧”把筷子一放,“咱倆沒法過了,你會把我搞死!”甩下這句話,奪門而出。

故事聽到這,戴軍已經笑得快把自己按在桌子上了,而一旁的李靜扶著他的胳膊,也笑得雙肩直顫。如果單就這個雞毛菜事件,倆人不會笑,也不該笑。但如果和節目前半段朱雨辰講的其他故事聯係在一起想,就能發現這對母子的可愛與無奈。

1998年朱雨辰考上中央戲劇學院表演係,朱媽媽陪他去報到,幫他辦好了入校的一切手續。本來說好在人前叫他“小雨”,朱媽媽卻臨陣反悔一口一個“乖兒子”叫個不停。中戲宿舍外是滿牆的爬山虎,幾乎把窗戶都遮住了,朱媽媽怕爬山虎裏有蟲子會爬到宿舍裏來,就想用開水把爬山虎給燙死。朱雨辰及時製止:“你燙完我也該被退學了。”朱雨辰在中戲讀書的那幾年,每當有人問朱媽媽有什麼願望,她就說最大的願望是“送兒子不哭”。有一次她在家中洗油煙機托盤,邊洗邊哭,哭了幾個小時。後來朱雨辰畢業留在北京發展,朱媽媽從上海老家搬來與他同住。“現在我能做到不哭--我天天守著他,我就可以不哭。哪怕他不在家,但是離他近一點,我心裏踏實。”朱媽媽說。

演員是這樣一群人,一年12個月,可能有11個月都不在家。戴軍問朱媽媽,朱雨辰不在北京的日子,她怎麼打發時間?朱媽媽的回答是:“上貼吧。”在那裏她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兒子的新聞。不過如果看到有留言說兒子壞話,她就會立刻憤怒地喊:“這個人是誰?一定要查出來!這個IP地址是什麼?要查出來,把他踢了!”除了貼吧,60多歲的朱媽媽幾乎對朱雨辰在網上的一切行蹤了如指掌。有一回朱雨辰兩天沒更新微博,朱媽媽就問他:“為什麼不寫微博了?”朱雨辰心想,“不就兩天沒寫,怎麼了?”誰知朱媽媽掏出來一個本子,“啪”地放在他麵前。打開一看,竟然從自己的第一篇微博開始,每一條都被抄了下來。朱媽媽還威脅他,“你要不寫,我就抄你博客去。”

與貼吧、博客、微博相比,朱媽媽花最多時間的其實是投票。隻要是被她發現有兒子參加的評選,她都會陷入忘情的投票之中。朱雨辰說:“她一票一票地點,就那麼坐電腦前,坐那麼長時間。有時候我看了,真的非常非常心疼。我跟她吵過,為此事。我說你再碰那電腦,我就把電腦全都給扔了。年輕人像雕塑一樣坐幾個小時都受不了,何況她那個年齡的人。”

感受著有壓力的愛,朱雨辰會排斥,但也感激,而這正是糾結之處。在節目的最後,朱雨辰感慨道:“什麼是懂得愛的人呢?他懂得適當地得到回報。一味地付出,卻不肯接受別人對你的一種回報或者說一種反饋,我60多歲的朱媽媽幾乎對朱雨辰在網上的一切行蹤了如指掌。有一回朱雨辰兩天沒更新微博,朱媽媽就問他:“為什麼不寫微博了?

覺得這種愛是比較自私的。”沒有錯,愛總是一個有解釋力的詞。然而當我們試圖為自己尋找一份解釋的時候,愛就已經變成一種借口。愛得如此濃厚,究竟是怕對方不夠堅強,還是自己過於依賴呢?

其實愛的表達和做節目一樣,不能太急,不能太滿。每個話題間需要有一個片花來做“斷口”,留時間給觀眾去理解、去回味。播放一段視頻,也要先有畫麵,然後再慢慢地加音效,好讓觀眾的情緒從容地跟進。在“超訪”的審美觀中,越是感性的故事,越是需要這樣一種留白。然而,“超訪”這兩年遭遇了迷思--或者說這是所有電視節目的迷思--原本溫和的情感節奏被收視率追趕得越來越急促,感官的符號刺激幾欲打碎敘事。這是為什麼?越是大舉向前的時代,是否就越需要“快速有效”的方法和“物美價廉”的快樂?對此“超訪”能夠堅守的又是什麼呢?維持電視敘事的最高品味嗎?不可能,它是做不到的,也不會去維護審美的教條。《超級訪問》是一檔娛樂節目,它能做到的,隻是不放棄自我。

這又與我們眼中的“愛”很像。我們不可能為了別人成為那些我們無法成為的角色,也不可能要求對麵的人成為我們心目中的那個狀態。在“愛”裏麵,沒有妥協,隻有你情我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