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色相是空,就算……昨夜我們有肌膚之親,但貧僧心中隻有佛,便不會有絲毫動搖!”即使身處泥淖,但獨活仍舊是擺著他佛家子弟的出塵姿態,不屑地睥睨著眾人:“貧僧,隻是不想讓她死於……你手罷了!”
“哦?哈哈,那夕顏公主還真是可憐啊,即使失去清白救了你,也不能讓你為她留出一絲空隙。嘖嘖!”夏雲王說到此處,不由故作惋惜地歎息一聲:“真可惜了她好好的綠鬢紅顏一夜……嗬。既然如此,本王要做的都做了,你的賤命,本王不屑要,隻是…。。那夕顏公主你既無心,那本王便要了她,她的死活也與你無關!”
“你……放了她,你要她做你甚麼王族魂靈,貧僧絕不容許你這麼做!”
“嗬嗬,自己的死活都管不到,還妄想插手本王的事情!本王要你看看你的女人如何在你麵前死去!”夏雲王冷哼一聲便轉過頭冷聲喝道:“把這和尚看好!若有誤,自行了斷罷!”說罷,夏雲王絕然離去,留下獨活一人被掛在十字架上,麵色冷淡毫無感情,隻是那冷淡的眉宇之中還是流露出一絲淺淺擔憂。
玉情春花叢,那一身白衫與一頭白發披散麵容蒼老不堪的夕顏獨自站著,眼神空洞麵色寧靜,宛如一尊白雕平和無波地看著驕傲盛開的花叢。“夕顏公主。”公子逐月依舊麵色冷淡雙眸似冰一般地走到花叢中,看著麵前那一抹白的似幻影,似泡沫的女子。
“夕顏……已死,世上……再無夕顏。”夕顏幹涸枯竭毫無生機的雙眼冷清地看著遠處高山,看來真的絕望了。逐月看一眼麵色平靜的夕顏,道:“公主,請跟逐月走一趟。”
“嗬,是要幫助夏雲王做甚麼死屍的召喚者麼?”夕顏仍舊不回頭,公子逐月聞言那一雙冷清的藍色雙眸第一次升起一絲輕微的不能再輕微的憐惜,但語氣仍舊是冷漠:“這裏,夏雲王說了算。而且,獨活和尚昨夜已經走了,正如公主所想,無論他是否心靜如水,一心向佛,都看到了公主此時的模樣……”
“他……真的……如此?”聽著公子逐月的話,夕顏一隻手緊緊地按住自己的胸口,身子不斷地下陷,一雙幹涸的眼如回光返照一般不斷地滑落著眼淚:“他……真的……嫌棄……”
逐月心知說了假話,卻不想違逆秦艽意思,便道:“公主無須傷心,正如剛才逐月說過的,是男人,管他看破紅塵還是如何,對你們女人……都是一樣的,相貌總是重要的。然而…。。”公子逐月冷冷清清地看著麵麵前蹲在地上的泣不成聲的夕顏,沒有絲毫的感情,似是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然而,是男人都不會接受我這樣的老女人,對麼?”夕顏忽然接過公子逐月的話,頗是自嘲,眼中泛出點點淚光,斷斷續續道:“即使我……救得了他的性命,卻救不了他心中的自己,自己……最後的樣子,對麼?”
“朱顏辭鏡花辭樹,最是人間留不住。”聽聞夕顏這般說道,公子逐月不禁歎道:“人活著,早晚都會有如此下場,女人縱使如花美貌,難敵老來凋零,而公主不過凋零地早些,也就釋懷些。請跟逐月走罷!”
“逐月公子……無須擔心……。夕顏會走的。女人啊……心……都死了,還怕甚麼……死屍?”公子逐月站在夕顏身後,審視著夕顏忽然不動的身體,而後又見夕顏瘦弱枯幹的身子從地上慢慢升起,如一灘頹廢的肉泥一般又重新被塑造、重生,卻眼穿心死。公子逐月不禁眉頭一動,一雙藍眼像是捕捉到甚麼一般,卻也未多說,隻是靜靜地打量著那一抹荒涼的背影。
“如來猶開慈悲門,
卿勝如來何無心;
塵寰淚惹千百孽,
白發不見命不歇!”
“白發不見命不歇?”公子逐月抬頭望天重複道,不斷地品味著最後一句,道:“如今……青絲已成雪,萬物皆安息了!”夕顏淚眼婆娑看向麵前靜止的河水,吃力地哽咽下最後一口氣,眼神迷茫無神地掃蕩著,低聲自言自語道:“獨活,我欠你的……都還了;可你,還欠我一滴。。沒流的眼淚!欠這冰冷人世一滴佛祖的慈悲之淚,你這出家人……當如何償還呢?”
聲音輕柔的讓人憐惜,公子逐月聽那最後一句話,心頭不禁對這夕顏和獨活二人升起憐憫,卻未多說,隻是望著一邊在風中搖晃的玉情春,輕聲低語:“佛祖的慈悲之淚啊!嗬,曇花一現,隻為韋陀,可仙佛韋陀,驕傲如他,最後還是為曇花流了一滴眼淚,更何況還未成仙佛的獨活呢?欠的,早晚都會還的,公主何須擔憂呢?”
“可是……夕顏非曇花,獨活非韋陀……。獨活的清高冷漠……何曾下於那驕傲的韋陀!”夕顏公主撫摸著幹枯的容顏,癡癡地凝望著麵前的溪水,眼淚一行一行地下落,似是難以終止,滑到纖細卻褶皺叢生的指間,一圈一圈地打著轉,說到此處又深深啜泣。逐月目光再次定在搖晃在風中的玉情春,許久忽而眼光一亮,便上步走到那玉情春中蹲下身子摘下一株乖乖地長在玉情春中卻並未晃動的草,而後緩緩站起身,目光鎖定在那手中小草上道:“公主可聽聞這世間有一種草,名為獨搖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