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句話像是鋒利無情的剪刀,不斷地剪著雪裏青對眼前嬰孩兒的眷戀與情絲,不斷地剝削著她作為一個母親的權利。再看這孩子,雪裏青終是忍不住,再次抱過懷中嬰兒無力卻沉重地跪在地上,使勁咬住唇畔,不禁嚎啕大哭,想來是這二十年裏第一次這般放肆地哭著罷!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看著雪裏青嘶聲竭力地哭著,麵上青筋暴露地厲害,女千宮抬首看向遠方也未再多說,隻是無奈歎息,聲音也溫和了很多:“早知今日種種情劫苦楚,早知今日生離死別,當初就該明白!不是這凡塵中人,自是要付出代價!”
“呃!”雪裏青將嬰孩放在胸口,等眼淚終於哭到幹涸,方才無力地低下頭,淒涼地看向懷中嬰孩:“寶寶,一定要……記得娘的樣子!一定要!”雪裏青緊緊地望著懷中因自己嚎啕大哭亦是哭了起來的孩子,一隻手顫抖不止地從披散的王袍中掏出白玉扇,將白玉扇平放在一旁的石頭上,緩緩伸出蒼白如蔥根的右手食指,借著最後一點虛弱的靈力帶著手指在白玉扇的白蘭之上寫下後話,見無痕王那般虛弱,女千宮本想阻止,可再看又斷了自己念頭,隻是凝神看著白玉扇上一列列出現的黑字:
“人道弱水三千,
吾取滄海一瓢,
滄海無情,君亦無心,
生死何堪,為卿爭霸千山去”
雪裏青神智漸漸模糊,但還是將白玉扇收起放在懷中嬰孩的繈褓中,不斷地親吻著嬰孩肥胖的小臉蛋,難以割舍,眼神淒楚地讓人難過:“寶寶,這是……娘……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了,唯一的……留念啊”雪裏青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水光點點的雙眸中寫滿了祈求:“女千宮,這孩子,我不奢求其他,但求他能好好活著,活著……便好!”
女千宮正欲接過女嬰,雪裏青又微微收手,竟是十分舍不得,一雙眼在嬰孩身上沾著竟掉不下來,聲音越來越顫抖:“寶寶……不要……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不要跟娘……一樣,跟娘一樣……無能,到頭來……一無所有!”
聽著雪裏青最後的話,女千宮眉頭一皺,看著雪裏青那慘白可憐的臉,心頭對眼前女人竟是湧現萬分同情,眼中亦是開始閃爍眼淚:“命!都是命!”說罷,女千宮輕柔地接過還在哭泣的孩子,雪裏青雙眸暗沉,不舍地將嬰孩交給女千宮,而後哽咽一聲咬咬唇畔,終是將王袍穿好,步履蹣跚地向洞外走去。
女千宮抱著孩子,目光順著雪裏青去的方向看去,看著在白光中一瘸一拐的雪裏青,心頭凜冽一顫,咽下一口氣而後開口喊道:“無痕王!”雪裏青聞聲雙睫一動,腳步一頓,卻並未轉身,隻是沉默著看著麵前的蒼茫大地。
女千宮哽咽一聲,而後開口道:“你放心,這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直到她長大的。而你……早知如此痛苦,你……真不該來這世上!”
“謝謝你!”聽聞這女千宮最後一話,雪裏青嘴角揚起一抹疲憊的笑,微微撇過頭,卻不看女千宮,“人世之情……必要經曆……生離死別的撕心之痛,肝腸寸斷的裂肺之苦,方才刻骨銘心,讓我銘記一生。而我……不……後悔……我是雪裏青!更不後悔……我是……無痕王!不後悔,為他身負爭霸天下之責!也不後悔……留這孩子於世!”
說罷,雪裏青齜咧著牙齒含住痛楚,一步一步地往洞外蹣跚走去,往自己命定的歸宿而去。山洞很快歸於寂靜,隻剩下那剛剛生於世間卻離開了母親的小娃獨自放聲啼哭,也無人去理會這哭聲何時停止!
夏國遼延王宮。一身黑暗寬袍、容貌妖冶的夏雲王立於王宮龍源殿之前,似乎等著什麼人,一張越來越美、越來越讓人窒息的臉上從來都是掛著自負驕傲的邪笑,而此時卻是少有的冷漠。一頭下垂的如墨長發卻也讓他多了一些人氣。
“按照時間,他們二人也快到了罷。”一旁,山蒼子略帶滄桑的聲音如天外仙音一般慢慢響起。夏雲王卻是不回頭,隻是一雙鳳眼帶寒意地瞭望著遠方,卻總是望不到邊際。
“繁縷辦事,本王放心。”夏雲王秦艽隻是這麼幾個簡單的字眼便回了山蒼子的話。山蒼子亦是看向遙遠的宮門,道:“王想要的隻是夕顏公主罷了,那個和尚該當如何?”
“他以為逃了一場劫難,出家當和尚,就能讓本王放過他?”夏雲王轉身邪魅一笑,那一笑蕩人心魂,攝人心魄,撩人不得,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意:“這世間,本王想要的,誰又能逃脫!竟然幫著蘭紫蘇對付本王,明明知道本王要夕顏公主,竟敢從本王手上救走夕顏。好一個獨活,好一個公子杜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