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在此提及的曾國藩,是當時的南京總督。是他給了李鴻章第一次升官的機會,任命他做軍事統帥。李鴻章在日記的其他部分也對他進行了詳細的描述。
“我從日本回來之後,先前呈給朝廷的奏折被扔到了我的臉上,出於某種原因我對此感到幾分高興。因為這份奏折完全反駁了那些苛評者的言論,他們堅持認為,一方麵,我收受了敵方的賄賂,才將台灣獻給他們;另一方麵,我遭到了日本人的威逼恐嚇,因此變得膽小軟弱。”
“去年陰曆九月,在呈遞給兩宮的致歉書中,我寫下了下麵這段涉及割讓台灣的內容:‘我相信,如果軍機處如實地記錄並保存了重要事件的史實,那在他們的記錄裏就能發現,大概在二三十年前,我就上奏朝廷,至少是試著上奏,大意是:台灣是大清美麗神聖的領土上一個黑色又充滿腐敗弊病的汙點。因此不管是用什麼方法,隻要能將其抹除,對整個大清來說都是一件幸事。不能說在那時我就與我們的敵人日本人結成了什麼聯盟。我的內心一度和其他人一樣,對日本人充滿了憎恨。除了我的同胞,其他任何人(尤其是日本人)都不能指控我,說我喜愛日本人。1873年,我幾乎烏紗不保,因為我提倡將一個毫無價值、還經常壞事的領地送給別國。如今人們指責我軟弱無能,因為我在馬關答應了給日本人一些大清不想給的東西。”
“的確,作為和平條約中的主要條款之一,就在伊藤侯爵要求將台灣割讓給日本的時候,我立即宣布,出了那個條件之外,其他幾乎所有的事情我都願意答應。如果當時我是獨自一人在另一個房間裏,我會不顧自己老弱的身體,高興得手舞足蹈。盡管我的內心歡呼雀躍,但我還是向日方全權大臣表示日本天皇不會堅持得到台灣島。伊藤侯爵將這個問題推遲到下次雙方會晤時討論。在休會期間,我非常害怕他會改變主意,宣布日本政府不想要台灣了。然而,事實恰好相反,當雙方談判人員再次會麵的時候,日方代表堅持要求大清將台灣割讓給日本。在進行了長時間的交涉之後,我極其不情願地同意了他們的要求。隨行的官員都非常讚同我的做法,我期望朝廷和大臣們也這樣看。”
“但是我發現即使是在你竭盡全力做事的時候,也不要渴望總是能得到他人的認可。在過去兩年裏,我無數次聽人控訴說是我出賣了大清最寶貴的屬地。但是我要告訴我的同胞,在那次議和會談上,我本可以將割讓台灣附加在天皇提出的任何其他要求上,他將這個島嶼從我們手上拿走,我們給他一些額外的回報。”
“為什麼大清想要這樣一個充滿腐敗弊病的土地呢?首先,如果台灣真的很有價值的話,英國或法國在很多年前就會前來搶奪了,我們肯定也在武力的逼迫之下將其交了出去,就像我們丟掉沿海的一些領土一樣。但是這些外國人知道台灣的真正價值,或者說是知道台灣毫無用處,因此它才得以留給了大清。幾年前,我敦促朝廷組建自己的海軍部隊,並表示我願意自己掏幾百萬兩銀子,為大清建設一支海軍,給大清一些真正的海上實力。這樣我們或許就能讓台灣成為一個海軍基地,讓其發揮一些作用。
但是作為一個殖民地、領地或是一個省,自它擁護朝廷的第一天起,它對大清來說就是一個累贅。”
“我非常清楚我們有些官員對台灣的未來抱有很大期望。有些人把台南鐵路的修建看作真正的工業和金融發展的開端。但我本人與劉銘傳就開設鐵路公司及其他工業企業商討過多次。但此前充滿熱情的劉銘傳最終告訴我,說他已經對在這個島上投資失去了信心。這與他前些年的態度形成了很大的反差,當時他找到我提議我為內陸的采礦項目提供一些基金。實際上我接受了他的提議,而且現在還在高雄和台南有小額的投資,但是我不期待有什麼大的回報。”
“自嘉慶皇帝以來,這塊土地(指台灣)就麻煩重重。為了鎮壓成千上萬的海盜,朝廷支出了巨額的經費和派出了大量軍力。”
“那些與我為敵的人可能會說,我的朋友們可能也不會否認,我寫此文的目的完全是為自己的名聲辯解。在某種意義上,這是真的。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我相信在接下來這些年裏,人們會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