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年夜飯(2 / 3)

後來,還是有一次,李元青跟他喝酒時,大概喝多了,他才透露,他是個孤兒,一個親人都沒有,從記事起就在廟裏生活。收養他的方丈,精通醫術,從小便教他學醫,等他長大了,方丈也就去世了。而他身處的廟宇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廟堂,沒過多久,便斷了香火,他便背著藥箱,成了一名遊醫。同濟堂是他存了很久的錢之後,才開的,隻為給人看病,不為賺銀子。

李元青很佩服他的氣度,試問,人生在世,誰不想多賺些錢,把日子過好,把雙親侍奉好,再娶上心愛的女子,生幾個小娃娃,努力奮鬥,叫他們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這才是他所追求的。他是個俗人,沒有悲天憫人,濟世救人的偉大情操,隻是平凡普通的農家漢子。

不理解不代表不支持,所以那天他跟秦語堂喝的爛醉,秦語堂後來還是李和背進屋的,李元青稍好些,自己扶著牆回的屋,喝醉酒的後果,是連著兩天頭痛欲裂的懲罰。秦語堂雖是也說郎中,可自古有雲,醫者不自醫,輪到自己生病時,卻是束手無策。

還是李氏依著麥芽的話,給他倆熬了醉酒湯,連著喝了一天,這才好些了。

也正因為如此,即使秦語堂想回自己的藥鋪,自己過年,他們也不能同意,不過是多個碗,多雙筷子嘛!

就這麼著,秦語堂便留下過年了。他能留下,李和可就沒這麼好運了,李德中夫婦倆想兒子都快想瘋了,日日盼,夜夜盼,就盼著快些到年關,有好幾次想兒子想的不行,都走到半道上了,硬生生轉頭回去了。這都快臘月二十八了,他們當然是理直氣壯的來接他回去過年。

他倆樂意,李和可不大情願,在這裏吃的好,住的好,還能跟著秦語堂出去采藥,雖然他不認得草藥,可也不笨,秦語堂講過兩遍,差不多就能記得,而且出去采藥很好玩,外麵都是雪景,冷是冷了點,但多走走身上就暖和了。

李德中聽說他跟著郎中學醫,高興的合不攏嘴,直呼,他兒子有出息了,知道學東西了。李和娘也高興,一段日子不見,她瞧著李和結了許多。他們剛進來的時候,李和正在院子裏鏟雪,自然是李元青吩咐的,不過他肯幹,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高興歸高興,還是得帶他回家。李和收拾好了東西,跟秦語堂拜了別,又跑去跟麥芽他們道了別,這才依依不舍的跟著他爹娘回家去了。

臘月二十九這天,就得提前準備過年吃的菜,首先,那些鹹貨就得按著樣的烀出來。

什麼豬耳朵,豬蹄子,豬肝,豬舌頭,還有豬肉,鹹鴨跟鹹鵝也是要烀的,另外還有鵝肫跟鵝爪,這可是好東西。烀這麼多的鹹貨也不是一天就吃完的,可以留著正月初幾來客人的時候吃,到時候隻要把烀熟的鹹貨切好,擺上盤上,就是一道現成的菜。

因為要烀的東西多,田氏從上午便開始烀鹹貨。當廚房裏飄出濃濃的鹹香味時,就意味著,要過年了。

烀的鹹貨太多,麥芽是新手,掌握不住火候跟熟的程度,她便坐在灶下燒火,讓田氏在上麵看著。其實也不用看,隻要大火燒開,再改中火慢烀一會,翻幾次身,讓兩麵都能均勻受熱就成。

等到改中火沒多久,田氏便用筷子時不時的插一下,特別是豬耳朵,筷子得能插得動,才能咬得動,不然就得考驗你的牙口。

廚房的桌上還放著個盆,田氏就把烀好的鹹貨,往盆裏裝。麥芽從灶下探出頭,聞著太香了。瞧著灶裏的火不用再管,便拍掉手上的灰塵,笑嗬嗬的鑽出來。

田氏看她伸過頭來,笑道:“想吃就切一塊嚐嚐!”以前每到過年,孩子們也都愛圍在廚房,隻要有好吃的菜燒出來,就會偷偷直接伸手去拿,好像總覺得著偷著吃才香,等到真正端上桌時,差不多也快吃飽了。

“我要吃豬耳朵,”麥芽趕忙去拿了菜刀,切了些耳尖子下來,又切成細條,塞了些進田氏嘴裏,剩餘的便拿著跑到外麵,拿給哥哥去了。

田氏看著她歡蹦亂跳的跑出去,她欣慰的笑了,那些苦難總算過去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到了傍晚,田家堂屋桌上就擺了好些的鹹貨,晚上吃飯,田氏也切了鹹貨就飯,也切了些叫冬生送到李家去了。

吃飯的時候,麥芽專撿鵝膀子跟鵝爪啃,肉都留給他們吃了。自家喂的鵝,又是經過一年的時間慢慢長起來的,那骨頭嚼著可香了。而且她醃的鹹貨,都不鹹,不用吃完了,再抱著水缸喝水。

她家的窗紙李氏幫著剪好了,門聯也請孫夫子寫了。就等明兒上午貼到門就成。按著這裏的風俗,門聯門對都是除夕當日上午貼,跟別的地方可能有些不同。

晚上睡覺的時候,田氏把給孩子做的新衣服都找出來,今晚把澡洗了,明天一早起來趕緊把髒衣服都洗幹淨,到知道,正月初幾是不興洗衣服的。因為正月就是讓勞累一年人享福的節日。不管明兒的活有多少,正月裏,就隻管歇著。不光是這些事,明早一起來,他們還得去給田父上年墳,得趕在吃早飯之前去,把家裏這一年的情況都跟他念一念,也讓他在另一邊保佑著家裏。

娘三兒一直忙到很晚才上床睡覺,洗過澡這後睡覺舒服。麥芽這一覺,睡的很香,直到田氏推她,她才醒。

“芽啊,快些起來,乘著天沒亮,咱們去給你爹上墳!”

麥芽從炕上中爬起來,揉著眼睛,往外麵看去,外麵烏漆麻黑,完全看不見亮光,“娘,現在幾更了?”

田氏正在穿衣服,炕上擺著小桌,點了油燈,不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娘也不曉得,不過咱家的雞剛叫過一遍,怕是再有一個時辰就要亮了,下了雪,去墳地的路不好走,咱們得抓點緊!”

麥芽還是沒睡醒,摸索著坐起來穿衣服,其實她也很想賴床的,大冬天的,縮在被窩裏賴床,是每個人的夢想吧!

田氏把衣服遞給她,也把自己的扣子扣好,開門又去叫冬生起床。她今兒也穿了新衣服,是紫色的底子,上麵繡著小碎花,也是合著身做的,所以能凸顯田氏的身材。說真的,田氏若是加以打扮,就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不比那些有錢的夫人們差。

不敢耽擱,所以田氏頭一天就把東西都準備好了,還帶了個燈籠,家裏原本隻有油燈,可那東西不能往外帶,她便讓冬生買了個燈籠回來,今兒正好派上用場,隻要把油燈放在裏麵,便可以提著走了。

一拉開堂屋門,刺骨的寒風猛的撲進來,麥芽打了個寒顫,攏了下自己的衣領,又搓了下手,“真是好冷啊!”

冬季最冷的時候就是天陽落山之後的黑夜,還有淩晨時分,那個冷的,即使穿的再厚,也禁不住渾身發抖。

田氏抬頭看了看天色,“走吧,等會走熱了就不冷了,哎,你哥呢?”田氏四下找冬生。

“在這兒呢,”田冬生從後屋跑出來,他是回去換了棉襖,本來是不打算穿的,可沒想到今兒早上這樣冷。

看著人跟東西都齊了,田氏帶頭走進暮色中,麥芽縮著脖子也跟著一塊往外去,冬生最後一個出來,返身把堂屋門關上。小黑從廚房跑出來,它也冷,它是隻短毛狗,這會冷的四條腿直哆嗦。不過,它見著主人要去外麵,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職業,也搖著尾巴跟上了。

經過一個秋季的成長,小黑已然長成了一隻壯實的大黑狗,站起來都有一米高了。平時在家裏不愛叫喚,要了外麵卻也凶的很,村裏的好些狗瞧見它,都遠遠的繞開了,一些緊跟著不放的,都是母狗。

這話說的過了,帶了猜想的成份。其實光從外表看,麥芽還分不出哪隻是公的,哪隻是母的。

且說三個人一隻狗出了大門,冬生正要把大門也鎖上時,忽然聽見有人過來了,而小黑,不對,現在應該叫大黑,大黑則不叫不鬧,好像還很歡喜的跑過去迎接。

“嬸,你們這是要去哪?”這聲音不是李元青還能是誰。

麥芽聞聲仔細瞧了他,發現他也背著背簍,還背著弓箭,穿的倒不如哥哥的多,卻也沒瞧出他有冷的跡象,“元青哥,我們是要去給我爹上墳,你這一大早的是要幹嘛去?”

李元青走近他們,道:“我去給我爹上墳。”

他這樣一說,田氏恍然明白過來,瞧她這腦子,竟把這茬給忘了,光想著給麥芽爹上墳,卻忘了元青也要去上年墳的,“那咱們就一塊走吧,你娘呢,她起來沒?”兩家墳地離的不遠,也是同路。

李元青走在田氏後麵,跟麥芽並戶,冬生側走在最前麵,提著燈籠,“我娘一早也把東西準備好了,她是想一塊去的,可她的腿不能走夜路,這是秦語堂說的,還沒到卯時,外麵寒氣重。”這裏的卯時相當於還沒到淩晨五點,在冬天的時候,五點之前,天還黑著呢。

四周靜的很,偶爾從村裏傳來幾聲狗叫,雞鳴,整個山村,都籠罩在黑幕之下。

今兒是新年,來上墳的可不止他們兩家人,還有給逝去的老人上墳,還有的,是給先人上墳。一年到頭都在忙,再不來上個墳,看看親人,就實在不像話了。

所以在往墳地去的路上,陸陸續續有不少的都往這邊趕,漸漸的講話的人也多了起來,讓原本寂靜的山路,難得變的熱鬧起來。

一人多,生氣就旺,哪裏還會害怕。

田氏一邊走,一邊跟相熟的人打招呼,有些麥芽認得,有些她卻沒見過。她就夾在哥哥跟冬生之間,有他倆擋著些,她走在中間倒是少吹了好些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