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初,德國的納粹勢力猖獗,布萊希特從德國逃亡出來。賴雅熱情地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設法將他的家眷弄到美國,並在加州的聖太莫尼卡(Santa Monica)定居。賴雅是布萊希特在美國本地少數幾個作家朋友中知心的一個。賴雅與布萊希特合作過兩部電影劇本,協助布萊希特好幾部戲劇的修改和演出,又是《伽利略傳》的主要英譯者。布萊希特經常給賴雅講一些馬克思主義方麵的基本知識,更堅定了賴雅的政治立場。1949年布萊希特離開美國後,賴雅是他所有作品的正式代理人。後來。布萊希特成立著名的“柏林劇團”時,賴雅是唯一被正式邀請赴德成為永久團員的美國人。20世紀40年代,由於反法西斯戰爭,好萊塢拍攝了一些正麵描繪蘇聯社會的電影。1942年的《斯大林格勒的好男兒》即出自賴雅的手筆。
1950年左右,賴雅應布萊希特之邀到德國去,希望能再次聯手大幹一場。作為左翼作家,布萊希特的名聲在20世紀40年代扶搖直上,具有了世界的知名度。然而,他對賴雅的態度卻前後判若兩人。雖身為共產黨人,但布萊希特為人自私,常常善於利用別人。漸漸地,賴雅感覺到了布萊希特邀請他是一種虛情假意,而他整天被手下那幫人包圍著,沾沾自喜。性情爽直的賴雅對他這種令人敬而遠之的態度非常不滿。過不了多久,他就不辭而別,回到了美國。一個對待朋友充滿“古道俠腸”的熱情的人,遭遇到這樣陰險的欺騙,當然是感覺非常沮喪的。布萊希特為了挽回友誼,寫了幾封並不誠懇的信給他。當然,賴雅沒有給他回複。但是,賴雅不會因為布萊希特的人品而輕視他的作品。他依然熱情地向大眾介紹布萊希特的作品。
1943年,賴雅不幸摔斷腿還輕度中風。此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1954年,又一次因中風而住院。年華老去,創作精力也日減。賴雅年輕時頗有“千金散盡”的俠士之風,故雖曾富有,但到晚年已幾乎沒有什麼積蓄。1956年冬,他申請到麥克道威爾文藝營的居住機會。他希望能抓住最後不多的機會重振雄風,東山再起。也許,“麥克道威爾”對他而言會意味著好運,就像42年前,他以《青春欲舞》一劇入選“麥克道威爾”戲劇節那樣。而這一次,他遇到了張愛玲。一個將和他走完餘生的東方女性。
第二天晚上,在大廳裏,不知為什麼,愛玲的心裏老是想著那位賴雅先生。她的目光不禁偷偷地滑過大廳裏每一個人的臉。可是,沒有他。愛玲心裏浮起淡淡的失望。
“愛玲小姐,晚上好!”愛玲回頭一看,賴雅正站在她背後呢,朝著她微笑。
“你好!賴雅先生!”
“叫我甫德吧,朋友們都這麼叫我。你的英語說得很地道,你來美國很久了嗎?”賴雅誠懇地問。
“不,我來美國才半年。我一直都待在紐約。”
“是嗎?!”賴雅頗感驚訝,憑著愛玲熟練的英語,他以為她已經來美國很久了。
兩天後,一年之中最猛烈的暴風雪襲擊了這一地區。一夜之間,千樹萬樹梨花開。整個文藝營廣袤的大地披上了銀裝。天寒地凍,冷冽徹骨,愛玲還從沒有經過這麼寒冷的冬天。藝術家們都擠縮在溫暖的大廳中。愛玲和賴雅則趁機聊天,談話內容也漸漸深入,頗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在聽完彼此的“傳奇”後,都不禁感歎“生命的無常與人生的美麗”。兩顆心越走越近了。
他們的感情繼續向前快速發展著。3月底,他們開始到對方的工作室裏做客。4月1日,他們在大廳裏共享複活節的正餐。愛玲把她的《秧歌》給賴雅,並且希望得到他的指正。
雪後初霽的日子。賴雅輕輕敲開了愛玲工作室的門。
山舞銀蛇,好一派冰雪風光。賴雅與愛玲在雪地上走著,簌簌有聲。賴雅取出了那本《秧歌》。
“甫德,你不喜歡,是嗎?”愛玲小心翼翼地問。
“不,愛玲。沒想到,你的文章寫得那麼漂亮,文筆又是如此優美。”賴雅認真地說。
“可是……”愛玲似乎有些不信。
“可是政治觀點和藝術並沒有什麼必然的聯係。”愛玲從他的眼裏讀到的是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