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們的離開,河鳶城街上的這些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徐徐落下的雨滴,遂也急急忙忙拆了攤子,匆匆往家趕去。
雨水連綿,漸漸化為絲,將河鳶城罩上一層的清冷薄紗。
整條街一下子便因這驟大的雨變成了另外的一種熱鬧,吵吵鬧鬧的聲音徘徊在雲若與夏侯伊身邊時。
而在夏侯伊的臉上,卻顯出一份莫名的心緒。
沒人跪拜,沒人驚恐,沒人會用提防或陰險的視線望著他,大家都各避各的,從他身邊一一走過,這樣真實的相待,平凡而又樸實。
生在帝王家,如此之景,本就是一種奢望。
不多時,夏侯伊帶著雲若來到了一處無人的、有些落灰的房子避雨。前腳剛入,身後就傳來了大雨落下的聲音,猶如狂風卷浪,陣陣不止。
雲若回身看去,清澈的眸子動了動,說道:“這場雨應該會下很久,而現在也是近了黃昏的時辰。”她回頭看向夏侯伊,輕舒口氣,“王爺,今夜也許回不去了。”
夏侯伊毫不驚訝,他側了眸,望了眼那斑斑落下的雨滴,指尖雅然滑過自己的長發直到發尾,然後鬆開,淡聲說道:“天色不早,休息一晚也好。反正過了邊界,入了南雪山,也就再也見不到這雨天了。”
夏侯伊若有所指的說著,金眸看向雲若,等待她的答複。
雲若微微一怔,輕闔雙眸,陷入了沉默,但很快便揚唇淺笑,對夏侯伊答道:“若是如此,便要好好看看了。”
這樣的答案,讓夏侯伊有些驚喜,“你,願意與本王一同去南雪山嗎?”
“就算雲若不同意,待到邊界,王爺也是會想辦法讓雲若同意的吧。”雲若無奈一笑,看向外麵,探出指尖,有些俏皮的接住落下的雨滴,攥了攥,卻好像有些出神。
對於雲若的話,夏侯伊並不反駁,僅是也跟著看向外麵的雨。
這樣的氣氛,很是難得。安靜,寧謐,卻又不失溫暖。
夏侯伊的心中漸漸有了些波瀾,金瞳籠上一抹流光。
半晌,他忽然咳嗽了兩聲,霎時打斷了雲若的思緒。
雲若即刻轉過頭扶著夏侯伊在長椅上坐下,望了眼他被雨淋到的衣裳,搖搖頭,將自己的外袍接下,環在夏侯伊的身上,同時自己也坐在他身邊,稍稍用了力道為他搓動手臂取暖。
她這為他忙碌的樣子,夏侯伊看得有些出神,他很少生疾,卻第一次知道原來染了風寒,似乎也有些可取之處。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油然襲上,令他那金色的雙眸愈發變深,於是他抬起指尖,趁她忙碌時,輕輕滑過她的長發,碰觸著她的溫暖。
唇角處,再是揚起了一抹弧度。
這是今日第幾次了,他不記得,或者是將這一生全部的笑容都用盡。
人,便是需要這種笑容嗎?可是,即便如此愉悅,為甚卻有種即將失去的痛楚,徘徊心間,揮之不去。難道是他也得了那患得患失的病了嗎?這種感覺,好生痛苦。
夏侯伊眉心蹙動,倏而用力將雲若攬入懷裏,不允她有分毫掙紮,唇瓣貼附在她的耳畔處,卻一語不發,使得這寧謐的夜中,除去外麵劈啪雨聲,便隻有兩人那不均勻的呼吸聲。
雲若先是一怔,卻意外的沒有推開夏侯伊,反而也出手輕輕的抓住了他的衣衫,半晌,低聲喚道:“三……哥。”
懷念的稱謂令夏侯伊眸子一縮,不知為何,隻是在此時此景,竟是有些排斥了這個稱呼。
“為何突然這麼喚本王?”夏侯伊輕語,半闔的眸子輕輕轉向雲若。
雲若抿了抿唇,安靜回答:“隻是想試試這個稱呼。”
說罷,雲若便緩緩脫開了夏侯伊的身子,低下頭,主動執起夏侯伊冰冷的手。
外麵的雨,又大了,聲音若鞭抽般的落在外麵,幾乎掩蓋了這裏的一切,而外麵自房簷下飛竄而下的雨水,也如刀刃,如重石,墜得幾近躁動,亦在外麵掀起了一陣雨簾,仿佛誰也不能從這裏走出。
對於今日雲若的反常,夏侯伊多少還是察覺到的,指尖稍微回握著她,問道:“今日,你可是有話對本王說,雲若?”
“萬事仍是瞞不過王爺的眼睛。”雲若笑笑,但又即刻收斂了唇角的弧度,重新直視著夏侯伊。這時的她,已然全無笑意,那霧薄的雙眸中,籠上了一層凝重,“王爺曾說過,若是雲若想要回應王爺,便回吻王爺,這話可還有效?”
“你要回應本王?”夏侯伊眸子微動,心情仍是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