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硝煙飄逝的歲月(2 / 3)

1938年1月,我們接到赴臨汾去的命令。那時,我們的月津貼一元五角錢。我們在村子裏花了五角錢,買了五隻雞,剛煮到鍋裏,集合號響了,等回來時,天已黑了。

第二天行軍,腳夫還津津有味地啃著雞大腿,我們都去搶,一搶那雞味才更香呢。

一路上,我們不斷地宣傳演出。有的還到學校教歌,在牆上寫標語、畫壁畫。腳夫還在街頭拉二胡,和民間藝人一起唱歌、記譜。

在距臨汾縣二十多裏的萬安鎮,我們連續演出了三場,雖然很累,但興致未減。我從當地的鄉親那裏學會了踩高蹺,踩著鼓點扭起了秧歌。老百姓驚奇地誇讚著我,我還真的有點洋洋自得呢。

除夕之夜,丁玲同誌和任弼時等領導要和我們聯歡。消息傳來,大家激動不已,立即布置會場。會場設在一個大老財家寬大的客廳裏。我們擺上幾張長桌、幾條長凳,桌上放了些花生、紅棗、柿子、核桃、梨,都是當地的特產。汽燈高空懸掛,光亮四射,迎春對聯掛滿牆壁。我們列隊到村頭迎接,朱總司令、任弼時領導來了,康克清同誌親切地握著我們的手說:“小鬼們好!”我參加革命隊伍後的第一個春節就同朱總司令一起聯歡,這是多麼難忘的一個春節啊!丁玲同誌帶著湖南腔細聲柔情地唱了井岡山小調《送郎當紅軍》。大家也齊唱了“城頭上站著兩位大將軍,要問是哪個,朱德、毛澤東”。歌聲、笑聲、鼓掌聲把房子頂蓋都要震塌了。

節後,為了到國民黨地區西安宣傳抗日救國,爭取團結廣大知名人士支援和參與抗日戰爭,我們投入了緊張的準備工作:寫詩、譜曲、寫大鼓詞、編快板、排大秧歌劇……戲劇家塞克,作家蕭軍、蕭紅、端木蕻良和我團陳正青、陳明等同誌集體創作了一台三幕話劇《突擊》。1938年3月5日,隊伍來到西安,中共中央駐西安辦事處的主任是林伯渠,經常和丁玲聯係工作的是富有地下工作經驗的宣俠父同誌(我們離開西安不久,他被國民黨特務暗殺了)。丁玲同誌和各方麵取得聯係後,我們順利地演出了三幕話劇《突擊》和一些獨幕劇、大秧歌劇、快板、相聲、大鼓,反映了前方軍民齊心抗日救國的心情。最後演出了京劇《忠烈園》、秦腔《烈奴殉國》等。我在《突擊》中扮演了一個男學生,大家說我還很有點男子氣。當時,全團人員都登台了,詩人田間也同我們一塊打小旗、跑龍套。三個月的演出活動震動了西安古城,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感動得許多青年學生也都奔赴延安,從軍抗日。

西安演出後回到延安,毛主席和周恩來等中央領導接見了我們,並觀看了我們的演出。對丁玲同誌率領的一批文藝工作者,深入前方,喚醒廣大民眾一致抗日,做各階層人士的統一戰線工作,給予了高度讚揚和評價。這時,我和趙尚午等五名同誌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實現了我夢寐以求的願望。打這以後,我更加努力。半個月就學會了唱京劇、唱秦腔、打鑼鼓,隻要是黨的需要,我就敢於學、敢於做。

黨組織決定,丁玲等十幾名同誌留在延安,而其他人和抗大、陝北公學調來的一部分同誌,由周巍峙領導奔赴抗日前線。離開我所崇拜和愛戴的丁玲同誌,真有些戀戀不舍。她像母親,關心著我的生活,理解我的感情;她是嚴師,教育我走上革命道路。我就像她身邊的一隻豐滿了羽毛的小雞,母親的翅膀蓋不住了,就要離她而去獨闖世界。

雖然感到難過,但一想到她的教誨,我又充滿了信心和力量,以愉快的心情迎接新的戰鬥。

1939年1月,我們經過1000多裏路的急行軍,於春節之前來到晉察冀邊區平山地區。也正是在這段時間,我開始認識了由陝公來的魯釗同誌。魯釗是上海人,從小父母雙亡,11歲在印刷廠當童工,後參加了工人運動,七七事變後被分配到難民署工作。1937年末在黨組織安排下,一行四人由香港轉道來到延安,在陝北公學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被分配到西北戰地服務團後,參與了支部工作。每天行軍都打前站,找房子,幫管理員買糧食、蔬菜、柴火,燒開水。大隊到來之前,他把一切全都準備就緒,因此,大家就叫他“魯大釗”。過封鎖線時魯釗同誌由前站變為後方收容隊。130多裏的夜行軍,到達鐵路跟前要跑步前進。一路上,他幫體弱的同誌背行李,走不動的,他就架著往前衝。急行軍,真苦啊。有的同誌耳朵凍出水泡,腳打了血泡,但還是憑著毅力要闖關。黎明時,雖然離開了警戒區,但又怕敵人出動,還得再急行軍30裏。我們常常困得走著走著就睡著了。後麵同誌推一推,再往前走。到了宿營地等待分配房子的刹那間,躺在地上全都睡著了。而打前站的同誌還得跑著號房,安排住宿和吃飯。大家都看得見,魯釗是最辛苦的。

在晉察冀邊區,我們走遍了五個軍分區及專員公署。背著背包,抬著汽燈,趕著毛驢馱布景、道具,整天不是行軍就是演出。而魯釗負責的是舞台監督。演出前,找台、裝台、掛布景,演出之後,又拆台、疊布景,還要背回駐地。有時我們已回到駐地,吃過夜飯,他還沒有回來。記得一天出早操,他說我們幾個女同誌站隊不合格,穿的衣服軍不軍、民不民(衣服是便服,褲子是軍褲),我不接受他的批評,吵了起來,事後政治幹事找我談話,批評我盛氣淩人,叫我在小組會上檢討。我像一匹野馬似的性格,就這樣被逐漸磨煉著,終於做到了隨時以共產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的行動。

1939年秋季大掃蕩,魯釗一個人被分到印票子工廠開展工作,我抓緊時間給他做了一雙棉襪子、一副棉手悶子,送他出發了。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不知怎麼,心裏生出一種依依的感情、一種隱隱的惆悵。夜裏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好覺。我的眼前,老是浮現出魯釗的麵影:時而是那張過封鎖線架著體弱同誌往前走的緊張的臉,時而是很生氣又很無奈的臉……我審視著這些臉龐,得出一個無可置疑的結論:魯釗,他是個正直、淳樸的好同誌。由於工人出身,不善言講,但總是那樣勤奮努力。這時的我,真不知是不是萌發了對他的愛情。為了配合當地政府對敵進行的反掃蕩鬥爭,我們分散到區、鄉,和幹部一起做群眾工作;堅壁清野,不叫敵人搶走一粒糧食;和民兵一起擺地雷,和敵人打麻雀戰(《李勇大擺地雷戰》就是詩人邵子南和民兵在一起戰鬥生活後寫出的長詩),稍有空閑,我們就教青年婦女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