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棗園景色(3 / 3)

大會將近結束時,毛主席親筆題寫了“書報簡訊辦得很好,為黨即是為人民服務”一幅題詞,這是對我部全體幹部的最高獎勵。同誌們都興奮萬分,特別是我們全科(也即書報簡訊社)的同誌們好像如夢初醒懂得了“為黨即是為人民服務”,深深體會到毛主席在政治思想上對我們的深切關懷和諄諄教導。這幅題詞在我部珍貴保存至今,教育了我部一代又一代的同誌。

日本投降前夕,內戰風雲緊急。國民黨召開了第六次代表大會,招兵買馬,準備大舉進攻我解放區,搶奪抗戰勝利果實。敵人在磨刀,我黨也高度警惕,注意研究敵人的動向和部署。我們科根據上級指示,全體動員,編寫國民黨第六次代表大會選出的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共460人的經曆和派係關係,分門別類加以分析研究。然後結合當前戰爭形勢和蔣幫的意圖,加以綜合研究,得出了蔣介石妄圖發動大規模內戰的動向。在編寫過程中除得到部內各單位的協助外,還向全國各地來延安參加我黨第七次代表大會的代表們征集了活的材料。在我科內分工中,魯光抓總的工作,馬次青和薛橋同誌負責定稿,我除參加編寫外還負責資料工作。每天晚間我將各組交來的材料集中,由馬、薛兩同誌討論定稿,我擔任記錄。我們三人圍坐在長方小桌子旁,桌上隻有一盞煤油燈。玻璃燈罩已打破好大一半截,用白紙補上,燈搖搖閃閃。每次擦了燈罩,又另補換一次白紙,那是老馬常用的燈,他天天擦,不讓我去領新燈罩,說“還好好的,能用”。他們兩人在科裏比較年長,工作上都曾飽經風霜,富有經驗。但性格上都極為倔強,往往固執己見,互不相讓,常常為一個人某一個經曆、某一個派係關係等等,吵得麵紅耳赤,直到取得一致才行。我沒有發言權,隻能恭恭敬敬地當小學生,認真地細聽他們的反複爭論,從中學習到不少書本上學不到的各種知識和獨到的見解。我非常尊敬他們,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老師和兄長,我和他們之間終身保持了真誠的革命友誼。薛橋同誌長期支持和指導我從事“人物”工作,更是我終身難忘的。

當時大家天天工作到深夜,我們院裏那五孔石窯洞夜夜燈光通明。每天晚飯後有一點休息時間,魯光就號召大家到棗園裏散步聊天,一麵順手拾些枯枝幹柴草,準備夜餐。每天我負責到山溝小山坡上的小副食店買掛麵,年輕的同誌們都樂於幫忙,抱著掛麵說說笑笑地回到我們那座院裏。五孔石窯東頭有個大土堆,中間有個能燒火的大坑,我們從廚房裏借來一口大鐵鍋,可缺少鍋蓋。我和一個年輕的同誌是大家選出來的生活幹事,看看工作時間,差不多該休息了,我們就趕快把架好的幹柴點上火,等鍋裏水開了就往裏放掛麵。有時夜裏刮風,草灰都從火坑裏冒出來滿天飛,水麵上往往浮上一層星星點點的黑灰。看看麵煮好了,那個年輕同誌就拉開嗓子大喊“開飯了”。人們就紛紛從窯洞裏跑出來,各人拿著碗筷盛麵,雖然沒油沒鹽,大家卻吃得很香,在風地裏噓噓地往嘴裏塞麵條,又說又笑地鬧了一陣。麵已經撈幹淨了,火也快燒滅了,人們才又急忙奔回辦公室去繼續寫作。在黨的領導下,我們集體創作的這一本國民黨六大中委名單(名字我已記不太確切了)寫好了。定稿後,我和倪冰同誌被分配去清涼山新華社的印刷廠負責校對。我記得印刷廠好像是在一個山溝裏,我們在那裏工作了好幾天,趕在我黨七次代表大會之前將書裝訂完畢,作為向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獻禮。後來據說七屆一中全會後各解放區的負責同誌們都人手一冊,帶往前方去了。

記得全國解放前夕,敵人行將全麵崩潰,倉皇外逃的時候,克農部長也曾指定我編寫過敵人43名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戰爭罪犯的簡單材料,我趕了一個通宵寫出來。那已是在河北平山縣東黃坭村的時候了。我記得後來《解放日報》曾在頭版頭條登載過我黨向全國公布國民黨43名最大的戰爭罪犯名單,頭一個就是蔣介石。

棗園時期,我們除了工作、勞動之外,文化生活也是豐富多彩的。那時為了對付敵人的封鎖,我們和邊區人民群眾一樣自己紡線、種地,還做肥皂等等。男同誌一般開荒種地,女同誌是紡線。資料組的餘英同誌手巧,紡的一等線又快又好,我性格急,總是紡出二等線。為了常常要修理紡線車,總要找最結實的棗樹小木頭塊雕在車上做軲轆。我們晚飯後在園子裏散步時,老許提出了要大家“眼睛向下”的建議,為的是仔細尋覓小木頭和廢膠皮之類,來不斷改進紡車。休息的時候,大家也好拉二胡,唱京戲。我喜歡聽京戲,初到棗園時,部裏組織過一個京戲組,我也參加學習。不知怎麼有人建議阿曾大姐唱老生,我學青衣。我們學過一段《平貴回窯》。記得有一天阿曾大姐叫我到她宿舍裏,說我們試試看,我們就關上門清唱了一段《平貴回窯》,她還鼓勵我。整風後沒有再組織演京戲了,但我有時還喜歡聽,也還想哼幾句。可是,我一回憶起來就不免好笑的是,老馬二胡拉得最好,但隻是給唱得最好的人伴奏。誰要提到我的工作和工作態度,老馬從來就是讚不絕口的,甚至有時太過分地稱讚,但一看見我想找他二胡伴奏的時候,他總是趕快借故走開,讓我好尷尬。多虧老許替我解圍,他也許出於同情“弱者”,往往主動為我拉琴伴奏,而且一字一句地教會我《霸王別姬》中的那一段南梆子。我也曾跟他們哼哼《捉放曹》。

最難忘的是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那一天了。我們正在窯洞裏開會,熱烈討論《論聯合政府》,忽然傳來日本投降的消息。大家齊聲歡呼,爭先恐後地跑到院子裏,又笑又叫,把青青的西紅柿拔下來,連根也拔掉倒在地裏,誰也沒心思回窯裏去學習了。從這以後,好多同誌先是一個又一個靜悄悄地離開棗園,後來,一大批一大批的同誌先後離開棗園,遠遠地去到黨所需要的地方去了。我隻記得送老馬同誌出發那一次,他牽著一匹馬,沿著山邊小路往前走,一步一回頭,戀戀不舍地回顧棗園的景色,轉過山頭就走向遠遠的地方開辟新的工作去了。有些同誌解放後還見到過,有的如我們組的小王同誌就永遠見不到了,他是在四平戰鬥中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