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年輕氣盛的徐伯陽並不知道,父親徐悲鴻在廣西有家不能歸的時候,曾無數次提筆畫下遠方的兒女,以寄托自己的思念。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他路經北平,與父親重逢,看到了父親在新的家庭中簡樸而幸福地生活著,十分欣慰。隨後,他回到南京看望生母蔣碧微。孩子總算從戰場上平安歸來,母親親自到車站相迎,心裏一定也是五味雜陳。可是不久,徐伯陽寫信給父親,表示想到北平來,不願在南京住下去。徐悲鴻立即彙去旅費,並鼓勵徐伯陽發奮學習。
徐伯陽到北平後,經過自己的努力,考取了北平藝專美術係。一年後,因為發現自己對音樂更感興趣,便轉入中央音樂學院理論作曲係學習,後來成為了一名音樂家。他從此再沒能有機會與後來去了台灣的生母蔣碧微見麵。
徐悲鴻與蔣碧微的另一個孩子徐靜斐,小名麗麗,當時還在南京念高中。哥哥到北平讀書,讓她也十分向往,常常寫信給父親,表達自己盼望和父親生活在一起的願望。
攝製組這次在合肥采訪了已年屆82歲高齡的徐靜斐女士。她說:“後來我考了金陵女子大學,考的醫藥科,我母親不同意我學醫,找了個外國教師把我轉到外語係。轉到外語係呢,我也不感興趣。後來,我就跟著同學們遊行示威,參加學生運動,跟地下黨來往頻繁。當時,地下黨有個外圍組織,是學生讀書會。我在讀書會看了不少解放區的書,我每天都看,後來我寫了一篇批判國民黨政要張道藩的文章發表在校刊上,回去就被母親和張道藩像審犯人一樣審我,說你這篇文章肯定是共黨分子支持你寫的,你隻要交出那個共黨分子我們就不追究,你要不交出來那我們一定要追究。我說哪個也沒支持我,我自己要寫的,你們怎麼追究,你追究我就行。後來我媽媽說既然你那麼恨張道藩,你就沒有必要待在這個家裏了。我說早就不想待在這個家裏了。此後,他們就給我辦了休學手續,把我從南京帶到上海,告訴我叔叔一定要把我管住,不許我跟外麵人接觸。”
“我臨走的時候跟地下黨說這個家我待不下去了,無論如何你們要送我到解放區。他們對我說,你放心,我們會跟你聯係的。到了上海以後,1949年的元月初,我們二年級的地下黨支部書記派人到上海找到我,他說有一批人馬上要去解放區,你去不去,我說堅決去,他說那你就趕快跟我們走。到了解放區以後,我寫了一封信給我父親。那時,我父親聽說我不見了,急得要命,說麗麗不見了,我繼母說你別急,麗麗思想進步,我保證她一定去了解放區。後來我從解放區給他寫了信說我到了解放區參軍了,我父親高興得不得了,見人就說‘麗麗參加革命了,麗麗參加革命了!’,給我寫了好多信。”
就像當年自己的大哥一樣,徐靜斐也與那個破碎的家不辭而別,從此,再沒有見過母親。
蔣碧微去了台灣後,於1958年底離開了張道藩,此後直到她1978年12月16日在台北病逝,整整20年獨自一人生活。她在晚年寫下回憶錄《我與悲鴻》平靜詳實地敘述了她與徐悲鴻從相識、相知、相戀到分手的心路曆程,轟動台灣,被譽為“中國第一部女性自傳”。她與徐悲鴻的愛情、恩怨不禁令人唏噓感歎。但人生就是如此,它遠比小說戲劇更為真實和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