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擔任中國畫研究院院長的劉勃舒是徐悲鴻的關門弟子,他給我們講述了自己早年與徐悲鴻結緣的故事。
那是在1946年,劉勃舒老師還是一個11歲的少年,在江西南昌實驗小學讀四年級。喜歡畫畫的他因為無意間看到了徐悲鴻的一本畫冊,愛不釋手,於是,鼓起勇氣給當時赫赫有名的北平藝專校長、大畫家徐悲鴻寫信,說自己很喜歡畫馬,請先生予以指點。沒想到,徐悲鴻給這個素不相識的小學生熱情地回了一封信,這封信竟然影響了這位11歲孩子的一生。
我們的攝製組在采訪劉勃舒老師時,已年屆76歲的他,對兒時這段往事依然記憶猶新:“我父親是教音樂的,另外還有個美術老師專門教我畫畫,我畫了很多畫,也隻是臨摹。我沒有錢,跑到中華書店去,有徐先生的印刷品,藍皮的,那時候的畫冊,是那種宣紙印出來的書,外邊用白線裝幀。我天天在那臨,臨完以後,就莫名其妙地往徐先生那裏寄了,來來往往寄了八封。”現在,這八封信都珍藏在北京新街口的徐悲鴻紀念館,信中徐悲鴻寫道:
勃書小弟弟:
你的信及作品使我感動。我的學生很多,乃又在數千裏外,得一穎異之小學生,真是喜出望外。學畫最好以造化為師,故畫馬必以馬為師,畫雞必以雞為師。細察其狀貌、動作、神態、務扼其要,不尚瑣細(如細寫羽毛等末節),最簡單的學法是用鉛筆或炭條對鏡自寫,務極神似,以及父母、兄弟、姊妹、朋友。因寫像最難,此須在幼年發揮本能,其餘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如此親切的稱謂,如此耐心的回複,每一句都寄托著這位大師對新生一代的殷殷期望。他把自己早年學畫的切身體會和經驗之談,傾囊相授,還給劉勃舒寄去了許多畫作圖片。劉勃舒告訴我們:“他的圖解相當好。信的後麵有很長一段,說我希望你到北平來念書,但是不要以我為師,以自然為師,也不要因為你初中有點成就驕傲自滿,要立誌做第一流的大畫家。”
後來,劉勃舒果然考入中央美術學院,並終於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畫家,一位堪稱徐悲鴻之後最擅長畫馬的大家。
就在劉勃舒給徐悲鴻寫信那一年的9月28日,徐悲鴻與廖靜文的第一個孩子徐慶平出生了。51歲的徐悲鴻喜得貴子,滿心歡喜。這年年底,全家人又從小椿樹胡同9號那座舊四合院搬入了東受祿街的新居。1947年11月,在這個居所,廖靜文又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徐芳芳。兒女雙全、夫妻恩愛,即便內戰硝煙四起,北平的“倒徐運動”頻頻騷擾,家卻是徐悲鴻堅實的後盾。他曾在給兒子徐慶平的周歲紀念冊上寫道:“你在這不愉快的年頭出世,但你給我和你母親的愉快已一年了,但願你常使我們愉快,不令我們煩惱。”
也是在這一年,徐悲鴻與蔣碧微所生的大兒子徐伯陽從東北複員,在回南京母親那裏之前,途經北平。轉眼之間,這個小時候曾無數次被畫入父親素描和速寫作品中的孩子已經20歲了,正值青春勃發的年紀。
1944年,徐伯陽隨徐悲鴻和廖靜文去青城山寫生,寄住在華西前壩郭有守家中,因種種機緣,巧遇遠征軍征兵。徐伯陽曾在蔣碧微所著《我與悲鴻》的書後寫下自述文章,說當年他一聽說遠征軍是“全副美式裝備”,立即聯想到那些描寫太平洋戰爭的美國電影的場麵,“再由於自己長期生活在破碎的家庭中,得不到父愛也得不到母愛,又趕上那時日本鬼子大舉進攻華南……想起我們一家原來住在南京傅厚崗6號那座名為‘危巢’的花園洋房中,多麼幸福,是可恨的日本鬼子把我們趕到了重慶。”於是,年僅17歲的他毫不猶豫的報名參軍。當時,郭有守和遠在重慶的張道藩都曾試圖勸阻,但徐伯陽還是坐著陳納德飛虎隊的運輸機,穿過世界上最危險的空中走廊——“駝峰航道”,隨軍遠赴雲南昆明。他在自述中寫道:“我對自己在一個破碎家庭中長大的痛苦滋味已經忍無可忍了,我得不到家庭的溫暖,得不到雙親的關愛,我活著也是活受罪,還不如走上戰場,打日本鬼子,真的犧牲了,那也是為國捐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