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句廣告語:要相信群眾。
是的,一定要相信群眾。那麼多人為什麼放棄平路不走而要去爬坡,道理很簡單:此路不通。
盡管我不能證明這條路通還是不通,我還是決定返回。返回的路總是讓人懊惱,簡直是自作自受。
重新回到河道,望望那延伸到天邊的路,再看看受傷的腳和腳上的破鞋,我又一次產生棄車的念頭。
如果沒有車,我就背著背囊,扛著帳篷睡袋,隻需要一次就能通過這個被新疆人叫作達阪的陡坡。
無論達阪有多高,我上去了就不用再返回來。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在這樣的陡坡必須來回走兩次,這個帶給人的不是考驗而是挑戰,無論體能還是心理。
我相信這樣的路總會有盡頭,它不可能就這樣一直通向烏魯木齊。也許,過了這個坡,前麵就是陽關道。“過了這裏就好了”,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麻醉自己。之前雖然一直都沒好過,但這次我相信,過了這個坡,前麵的路真的就好了。
因為我剛才在“歧途”看到對河對岸山的另一麵好像長滿了綠草,綠色總是給予人希望。也許最困難的時期真的已經過去了,帶上自行車吧。
雨衣背了幾個月也沒遇到過雨,今天剛扔掉,老天現在離奇地下起了雨。開始上坡雨就越來越大,沒多久頭發裏就開始往外滲水。
本來裏麵衣服的帽子可以防水,但現在不敢戴,因為要隨時隨地豎著耳朵聽山上的動靜,戴上帽子嚴重影響聽力。
睡袋沒有收納袋,被裝在用於儲藏的布袋裏,我擔心被雨淋濕,拿出去年在格爾木買的一塊所謂“地布”,用它把帳篷睡袋包裹起來。
這裏的海拔依然還在四千米,空氣仍舊稀薄。上坡的路開始還比較緩,我先把背囊和帳篷睡袋往上背,走得想停下來喘氣的時候就把它們放在路上,再折回去扛自行車,這樣一來,走回去的路就等於是休息。
一段緩上坡後就開始爬“S”形的陡坡,陡坡上沒有能放得穩行李和自行車的地方,所以隻好一鼓作氣地扛到坡頂,中途隻能背靠山體稍作休息。
禿鷲在空中盤旋鳴叫。這是一種食腐動物,它不攻擊人,但它卻時刻盼望著坡上的這個人摔下懸崖,這樣它們今後幾天的食物就有了著落。
禿鷲淒厲的叫聲讓人心煩意亂。
S形陡坡看上去像盡頭的地方有一小塊平地方,我想把帳篷睡袋背到那裏再返回下麵地扛自行車。到那一看,不由得猶豫起來。
小平台上一副血淋淋的動物骨架,看不出是什麼動物,但可以肯定,它的肉是在最近一兩天內被啃光的。
我不知道這吃肉的是什麼動物。
上坡並沒有在這裏結束,而是拐了一個彎後繼續上行。
行李如果不放在這裏,就要上到這個可以看到盡頭的坡頂,頂上估計也沒有可以放得穩東西的地方,所以現在必須放在這裏。
我把帳篷睡袋挨著那副動物的骨架放下,又下到坡下去扛自行車。
走走停停,終於把自行車扛上了小平台。接下來打算先把自行車扛到那個新的坡頂,如果能放得穩,就回來背行李,然後自行車行李一起通過坡頂後麵那段斜著向下的小路。
當我把自行車扛上坡頂的時候已經開始口幹舌燥,眼冒金星。
到坡頂一看,下去的路也並不容易。除山體坡度異常陡峭外,還不斷地往下垮塌,那條本就小得不能再小的路,一大段一大段地消失在垮下的碎石中。
看來一次性通過的可能性不太大,這是一條很長的下坡路,雖然路的坡度不太,但路況卻十分複雜,背著背囊,扛車十分不方便,而且這樣的話非常容易出現意外。
這回決定先把自行車扛過去再回來背背囊和帳篷睡袋。走了不到一百米,就開始進入無路地段。像焦炭一樣的石頭從山頂傾瀉下來,在這黃色的山體上顯得格外紮眼,像一個裸露著背的女人披著一肩長發。
這種地方必須“一步一個腳印”,而且必須自己使勁地踩出腳印。
如果這一個腳印沒踩實,當你跨出下一步的時候,可能就是要你命的時候。峽穀看不到底,之所以看不到底,是因為下去一百米,再往下就是絕壁。
我屏住呼吸走過了這段沒有路的路,不出二百米,又是一段這樣的路。
就在這段路上發生了意外。
我正走到中間位置的時候就聽到上麵嘩嘩地往下掉烏黑的小石塊。等我抬頭看的時候,一堆小石頭就已經到了跟前。我擰過頭,麵向河對岸,閉上雙眼一動也不敢動,砸到就砸到吧,聽天由命了。
如果我在此時敢挪開腳步,必定掉下懸崖。
幸好石頭都不大,結果隻有一個小石頭砸到車圈,當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