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6月9日(2)(1 / 3)

不是我不要你,是我實在不能帶你出去了,你原諒我吧。我心一橫,這回下定決心真的不要車了。顧不了太多,我又開始拆行李。

兩個馱包,車頭包,背囊、帳篷睡袋防潮墊,統統拿下來,還有碼表、GPS支架,也都全部都拆了下來。把包裏的東西全部倒出來,裝進背囊。

對於背囊的作用,出發之初就隱約想過,如果有一天棄車而行的話,它將不可或缺。

這個過程中,除了扔掉了背囊以外的所有包,還扔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比如早上沒想到會扔的太陽能板,那個早上沒舍得扔的水袋,所有修車工具及打氣筒,一袋榨菜,雨衣太重,這一路也都沒用著,也不要了,扔掉。油爐盡管不能用了,但它是朋友送的,不能扔,否則也不要了。

我把自行車搬到岸邊的一個大石頭下,我不想讓它的後半生日曬雨淋。

最後給它拍了張照片,作為留念,也算是遺照吧。這一天拍的照片最少,這張是這些不多的照片中的一張。

一切收拾完畢,準備再次出發。

這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我真的走不出去了,我是否應該留下點什麼?這個世界上,讓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我母親。

相對應,母親最放不下的人也是我。我沒有選擇死的權利,但老天如果決定把我留在這裏,這也是我無法抗拒的事。

山上的落石,隻要雞蛋大一個擊中頭部,當場就能要命;無處不在的山穀懸崖,隻要掉下去,不死也重傷。

隻要重傷,就再也沒有走出去的可能。

最後的結果就是,死沒死到最後都會死。

在這個山穀裏,生死都在一線間。

我設想,如果我真的走不出去了,很少有人知道我在這。若幹天後,甚至若幹個月若幹年後,有人發現了我,也未必會報案。

那樣母親將永遠不會知道我的下落,或許她的後半生都會活在尋找我的日子裏。我應該讓母親知道我在這裏,知道這個結局,她也許就不會再一生都牽掛著我。

牽掛一個人,是一件很累很苦的事。

它給予人希望,煎熬地盼望著,而其實——那個人也許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

假如真的遭遇不測,我應該對母親說點什麼呢?

人不在了,說什麼都不再具有意義,那還說什麼呢。

說得越多,就隻能讓活著的人越難過。那我就寫點東西給發現我的人吧,讓他告訴母親我已經在這裏遇難。

我想起了那句名言:旅行的最高境界就是客死他鄉。如遭不測,那我也算是客死他鄉了,我應該覺得知足。如果我沒什麼遺憾,希望母親也不要太難過。

那時那刻,我沒有掉眼淚,也沒有覺得悲壯,隻是手顫抖得寫不出字。

我趴在冰冷的石頭上,接連寫了四五張都半途而廢,最後終於寫了這張勉強能看得懂的字條。

我把它撕下來,夾在筆記本的第一頁,筆記本放在了相機包裏。相機包防水,也是人們最容易去翻的東西。

忘掉這些吧,就當自己什麼也沒寫。

我一定要回家,我一定能回家!

背上背囊,帳篷睡袋防潮墊捆成一捆扛在肩上。回頭望了一眼石頭下麵沉默的自行車,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狠心地一轉身踏進了河裏。

過到河對岸,忽然覺得心裏麵像鑽進去一條蛇,它在裏麵肆意地遊動。五髒六腑仿佛都被放進了洗衣機,翻江倒海一般,蹲在地上想吐,幹嘔了一陣,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也許,麻木狀態下的極度難過即是如此。

我知道,心裏也明白,這一切反應都是因為自行車。

當我再回頭看它的時候,它站在石頭下麵孤零零地那麼可憐,我就這麼狠心地丟下它,也許這輩子都將問心有愧。

沒再多想,衝回河對岸扛起車來就走。

矯情也好,煽情也罷,我必須收拾起所有心情,如果不能順利通過麵前這個來自外星的飛碟,現實將會變得無情。

手腳並用,我先把背囊背了上去,並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冰的另一麵。從另一麵返回時,覺得爬上來有點困難,便從背囊上取下工兵鏟,在冰麵上原來的印跡上又進行了進一步的開鑿。

冰麵質地看似疏鬆,實際上卻堅硬無比,這可能也是它長期不化的原因之一。

再次回來扛帳篷,這回就顯得沒那容易。

一手扶著肩上的帳篷,另外一隻手扶冰麵,剛往上爬了幾步就由於腳下太滑重心不穩退了回來。

如果爬到頂上部位往下退,可能就退下了山穀。所以,我必須把兩隻手都騰出來。想要再騰一隻手出來,那帳篷睡袋就必須背在背上。解下打包帳篷的繩子,重新打上兩個扣,這樣帳篷睡袋就可以背在背上了。

效果不錯,順利地將帳篷睡袋背過“飛碟”,最後解決自行車。想也不用想,自行車是不可能扛得過去的。如果現在我又說放棄自行車不要了,那隻能充分說明我這個人不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