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一個人,
是一件很累很苦的事。
它給予人希望,
煎熬地盼望著,
而其實——
那個人也許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
後半夜隱約入睡,似乎沒有做夢,但數次驚醒。淩晨又聽到一次動靜,不知道是真的山體垮塌,還是由於神經過度緊張產生的幻聽。
我快速掀開帳篷向外望,除了被月光照得慘白的懸崖峭壁之外,什麼也沒看到。
忽然間覺得峽穀裏無比陰森,到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我第一次在夜裏感到害怕。
摸出碼表看了一下時間,才四點半,我瞪著眼躺在帳篷裏等天明。
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事莫過於等待。
想起一句話:一分鍾有多長?那要看你是蹲在廁所裏,還是等在廁所外。
我此時就是等在廁所外的那個人,一分一秒對我來說都是漫長的。
時間似乎故意停停走走,讓人心急如焚。
等待唯一的正麵效應就是,它讓我時刻明白:自己還活著。
天剛放亮,準備穿衣服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昨晚根本就沒有脫。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行李,用不著的東西統統扔掉。
首先清理食品,這個容易,因為本來東西就不多。
反複掂量後決定把剩下的一斤多糌粑扔掉,這個東西實在不好吃,現在沒了開水衝,就更吃不下。還有半袋葡萄糖,也不要了。最後剩下八包方便麵、四袋榨菜,兩大塊耗牛肉,還有三兩左右生花生米。
全部食物就這些了,我相信不超過三天,一定可以到達阿拉叫依,那兒興許就能碰上人,隻要有人就有救了。
接下來清理裝備。拿出水袋,發現兩個水袋裏居然都還有不少水。
這個讓人哭笑不得,帶著那麼多水在河溝裏艱難地走了一下午,日後定能成為他人笑柄。毫不猶豫扔掉一個水袋,不光是水,連袋子一起扔掉了。另外一個水袋把水倒光了裝進了馱包,這個水袋跟著我也有些時間了。
大可樂瓶裏還剩四分之一瓶汽油,這個昨天就該丟掉,不知道昨天想都在想些什麼,費盡周折,把這麼多沒用的東西帶了這麼遠。
看到汽油,想起油瓶裏還有大半瓶,也全倒了。還有一條內胎的備胎,也不要了,既然是扛著車走,估計車胎想破都破不了。
六七根輻條還有些綁紮絲,不要,丟了。打氣筒,要留著。工兵鏟,這個可以要。鍋蓋,也可以叫碗蓋,一路都沒用著,也扔掉。猶豫很久後,雨衣沒有丟,這樣的峽穀裏容易下雨。
太陽能充電板,不重,但占地方,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留著,如果沒有了它,我那些電器就用不上了,再說買來的時候可是花了六七百塊錢的。
指北針、溫度計、手電、針線,這些都不占地方,忽略。半卷透明膠帶,撕了些下來,纏在打氣筒杆上備用,其餘的扔掉。修車工具,除了一套內六角扳手和補胎工具外,鉗子、活動扳、輻條扳,也都沒要了。當然,帳篷睡袋相機不在清理之列。
最後清理衣服和其他雜物。當初計劃是要去中東,所以帶了很多夏天穿的衣物。除了一件有特殊意義的紅色T恤和一套速幹衣外,其餘用不著的衣服也都全部丟棄。
接下來是一堆讓人頭大的電子設備:手機充電器、相機充電器、平板充電器、接太陽能板的萬能充電器,Mini路由及電源,還有一根網線,各式數據線若幹根。這些東西,哪一樣都有用,但哪一樣都可以不用,重量都不重,扔哪一樣都不是。
糾結了很久,最後留下了平板充電器和太陽能充電器,Mini路由器和兩根數據線。
這樣一來,東西少了不少,前馱包也可以不要了。說說我的前馱包,我自己改裝的,由於臨時決定騎北線,時間很緊,不可能在網上買,拉薩又沒有,情急之下在拉薩八一路菜市場買了兩個挎包,改裝了一下就成了兩個前馱包,所以有人覺得那兩個前馱包怪怪的,不過對於我自己的作品,我還是比較滿意的。
行李重量減輕了很多,我的壓力也隨之減輕了些,這就是所謂的輕裝上路,所謂的有舍有得。
早上吃了些什麼,現在也都想不起來,好像是昨晚吃剩下的半袋方便麵。吃完東西就匆匆上路,今天是有史以來出發最早的一回,還不到八點。
早早出發就是為了今天能多走些路。
原路返回,又從我昨天上路基的地方下到河道裏。這回扛車感覺比昨天輕鬆不少,那是因為我扔掉的東西實在不少,如果還那麼重的話,我那麼多東西不都白扔了。
下到河道就開始過河。今天豁出去了,打算一直穿涼鞋走,省得換來換去耽誤時間。
河水似乎比昨天沒小多少,試了一下還是到膝蓋。我脫下速幹褲,再把秋褲脫下來,直接給扔了,免得總是卷不起來。
早上溫度很低,踩在水裏還沒什麼,當腳從水裏拔出來的時候疼得就想將雙腿都截肢,不要算了。
落石還在繼續。對於落石,我想如果它一定要落下來砸到我這個不足0.01平方米的頭上,那我確實命該絕,不得不認了。
河道裏越來越難走,到處都是比卡車還大的石頭。一條隱隱約約時斷時續的小路指引著方向。小路曲曲折折,圍著大石頭繞來繞去。
為了繞開一個大石頭,還要費盡周折爬上岸邊由於塌方形成的陡坡,再小心翼翼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