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這裏非常不適合紮營,整個河道不足十米寬,兩岸都是陡峭的如牆壁一樣的山體,這也是最容易產生落石的地質。
當我對山體落石最近的活動情況進行考察時,吃驚地發現地麵上的土裏有被石頭砸出的新痕跡,也許就是在最近這兩天剛砸的。
我大驚失色,決定換個地方宿營。
換個地方,我又能去哪裏呢?回想這一路,似乎隻有這裏有一個平台。
時間還早,要不我再往前走走,看看前麵有沒有開闊地。這樣做風險也很大,如果天黑前找不到開闊地,而且連現在這樣一個平台也找不到,那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我無法想象。
我拿出平板想在Google地圖上查看一下前麵的地形,結果半天都沒法確定我現在的位置,也就是說現在的衛星信號非常差。我又打開GarminGPS,開闊地能收到十二三顆衛星信號的GPS,現在隻能收到一顆衛星信號,第二顆時有時無。最終我不能確定自己的位置,這也足以看出這條峽穀到底狹到了什麼程度。
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在這將就了。
決定在這搭帳篷後才發現這裏雖然平,但到處都是大石頭,沒有足夠搭帳篷那麼大的空間,真是鬱悶到了極點。
最後不得不動手搬走很多石頭,才勉強擺下帳篷,而且帳篷的右下方還有一個高高凸起的但無法拔出的石頭,沒辦法,隻好將就吧。
搭好帳篷,沒打地釘。這是除了界山達阪那晚後唯一沒有打地釘也沒有采取其他措施的一晚。
現在我也沒想清楚那晚為什麼不打地釘,或許在那樣的時候,有無地釘已經變得不重要了。自行車從來都是躺著過夜,但這晚我把自行車架在了帳篷靠山的那一麵,心想或許石頭下來的時候它還能幫我擋一擋,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防範措施。
晚上吃了些什麼,現在完全不記得。盡管很疲憊,但卻沒有一點兒睡意,也許是因為潛意識裏的恐懼在作祟。
忽然聽到嘩啦啦的一聲,我意識到情況不好了,連忙爬起來。這是山體垮塌的聲音,因為這裏水聲很大,一般的落石是聽不到的,這動靜太大,嚇得我不輕。
我第一反應就是要鑽出帳篷,一是出去弄清情況,二是決定是否需要逃跑避讓。
當然,如果垮塌發生在我的正上方,估計我還來不及想到這些就已經去見王將軍當年留下的那些兄弟去了。
當我拉開兩道拉鏈,撩開帳篷鑽出來時,一切都已經過去。我隻看到零星的幾個小石子不緊不慢鑽入河裏,和山穀裏升起的煙塵。我根本不能判斷這一次垮塌是發生在我後麵的山上還是對麵的山上。
現在敘述這個情節,我自己都好像覺得是在編造故事,為什麼偏偏就在那時那地發生那樣的情況?
沒有必要去研究它為什麼會發生,事實上它真的就那麼發生了,慶幸的是我沒有成為那裏的孤魂野鬼。
我靠著身後的大石頭慢慢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今晚還會不會繼續發生垮塌,如果發生,它將發生在哪裏?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這時又想起了那些本來不應該想起的事情,2008年,這裏也曾發生過大地震。就現在這裏的地殼,不需要它打噴嚏,隻要咳嗽,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一想到這些,我明顯地感覺到後脊梁骨裏有一股涼氣自上而下竄出,大腿在強烈收縮後開始顫抖。
我支撐著站起來後又撲通跪倒在地,祈求老天保佑。現在回想這些,似乎也是刻意虛構出來的情節,因為它如此誇張。
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然而,在死亡麵前,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如此卑微。
對於任何生命個體來說,不管他(它)有多強大,生命對他(它)來說都隻有一次。
再次回到帳篷,根本無法合眼,和抱著老馬的腿那晚一樣,心裏忐忑不安。
那晚是擔心一個路人的生命,而今晚擔心的卻是我自己。
我一直祈禱:隻要老天讓我活過今晚,我就一定能走出這條峽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