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四 擷芳詞(3 / 3)

沈璧君慢慢地接著道:“我看你們兩位倒真是天生的一對,我和外子倒可以去替你們說媒,我想,無論這位——這位老大姐是誰家的姑娘,多少總得給我們夫妻一點麵子。”

她說得很平靜,也很有禮。但這些話每個字都像一把刀,蕭十一郎的心已被割裂。

風四娘也怔住了。她想不出自己這一生中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難堪過。

沈璧君緩緩道:“外子姓連,連城璧,你想必也聽說過。”

風四娘似乎連呼吸都停頓了。她做夢也想不到連城璧的妻子會和蕭十一郎走在一起。

沈璧君的神色更平靜,道:“隻要你肯答應,我和外子立刻就可以……”

蕭十一郎忽然大喝道:“住口!”他衝過去,緊緊抓住了沈璧君的手。沈璧君冷冷地瞧著他,就仿佛從未見過他這個人似的。

她的聲音更冷淡,冷冷道:“請你放開我的手好麼?”

蕭十一郎的聲音已嘶啞,道:“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沈璧君竟冷笑了起來,道:“你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敢敢與我這般親近?”

蕭十一郎仿佛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手鬆開,一步步向後退,銳利而明朗的眼睛突然變得說不出的空洞、呆滯……

風四娘的心也在刺痛。她從未見過蕭十一郎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直到現在,她才了解蕭十一郎對沈璧君的愛有多麼深,痛苦有多麼深,她隻恨不得能將方才說的話全都吞回去。

直退到路旁的樹下,蕭十一郎才有聲音,聲音也是空洞的,反反複複地說著兩句話:“我是什麼人?……我憑什麼?”

沈璧君的目光一直在回避著他,冷冷道:“不錯,你救過我,我本該感激你,但現在我對你總算有了報答,我們可以說兩不相欠。”

蕭十一郎茫然道:“是,我們兩不相欠。”沈璧君道:“你受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我本來應再多送你一程的,但現在,既然已有人陪著你,我也用不著再多事了。”

她說到這裏,停了停,因為她的聲音也已有些顫抖。

等恢複平靜,才緩緩接著道:“你要知道,我已是連城璧的妻子,無論做什麼事,總得特別謹慎些,若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蕭十一郎道:“是……我明白。”

沈璧君道:“你明白就好了,無論如何,我們總算是朋友。”

說到這裏,她猝然轉過身。

風四娘突然脫口喚道:“沈姑娘……”

沈璧君的肩頭似在顫抖。過了很久,才淡淡道:“我現在已是連夫人。”

風四娘勉強笑了笑,道:“連夫人現在可是要去找連公子麼?”

沈璧君道:“我難道不該去找他?”

風四娘道:“但連夫人現在也許還不知道連公子的去向,不如讓我們送一程,也免得再有意外。”

沈璧君道:“這倒用不著兩位操心,就算我想找人護送,也不會麻煩到兩位。”

她冷冷接著道:“楊開泰楊公子本是外子的世交,而且,他還是位君子,我去找他,非但什麼事都方便得多,而且也不會有人說閑話。”她中意老實憨厚的楊開泰,就自然不會欣賞潑辣任性的風四娘。這種臨場逃婚的事情,她上輩子雖在小說裏見得多了,卻從來都覺得逃跑的人就是該殺一萬次的混蛋。她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隻希望能在連城璧麵前以死謝罪還來不及,此刻又見到這一幕重演,自己實在沒有立場說什麼,對風四娘的疏離又增一分。

風四娘非但笑不出,連話都說不出了,她這一生很少有說不出活的時候,隻有別人遇見她,才會變成啞巴,但現在,在沈壁君麵前,她甚至連脾氣都不能發作。

她實未想到看來文靜又溫柔的女人,做事竟這樣厲害。

沈璧君緩緩道:“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和外子也許會請兩位到連家莊去坐坐,隻不過我想這種機會也不會太多。”

她開始向前走,始終也沒有回頭。

她像是永遠也不會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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