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非常柔軟,倪慈的臉頰被軟墊和頭發包裹,這讓她不想睜眼,無限沉溺在這片柔軟中。
玉剹水居高臨下地看著倪慈,就這樣站著,似乎等著她的睜眼。
倪慈卻不在意,並不回響這片長久的寂靜。
她閉上眼睛,感受兩個人的呼吸。她的腦海中描摹著玉剹水的存在,卻對周遭事物大片留白。
她的呼吸也如微風般透明,現實也如眼前般……黯淡。
玉剹水確認倪慈還活著,狀況卻在他意料之外。
也許我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吧。他的思維也隨著時間發散,直至模糊他的目的。
大概十分鍾的寂靜,兩人一動不動。
玉剹水想開口了,目光仍然鎖著躺在沙發上的倪慈。
“倪慈。”他似乎是第一次正經叫她的名字。
“嗯。”
他發覺自己有些無話可說,或者,無從開口。
“我不是想殺你。”她不會相信吧。
“嗯。”
他的話語低沉,如同易散的霧靄。
如今霧散了,戾氣散了,他茫然無措。
“我不會被你殺死的。”倪慈呢喃。
太安靜了,玉剹水聽清了。
倪慈睜眼,手向前伸,想抓住什麼坐起身。
玉剹水微抿唇,上前拉起倪慈。
倪慈坐起身,頭發散亂,微微遮住了她的臉。
倪慈沒有鬆開他的手,玉剹水也不急著抽出來。
倪慈才舍得睜開眼睛,這時她整個人看上去困頓柔軟。
“腿軟了,抱抱我吧。”倪慈抬頭才能看清玉剹水的臉,也不在意自己這時看上去狼不狼狽。
玉剹水沒有反抗,抽出倪慈握住的手,俯下身去,托著她的後背和膝窩,抱起她。
兩人的體溫相融,卻沒有之前的劍拔弩張,甚至能稱上溫和。
倪慈這會的思緒卻飄到旖旎的少女心事上去了。
好像一段浪漫的愛情就該如此開始。
玉剹水的心思卻沒有倪慈這般活絡,他第一次卸下殺意和戾氣,去擁抱一個他試圖殺死的生命。
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身戾氣與瘋狂從何而來,他也享受遊走於灰黑色地帶搏命廝殺的野蠻對弈。
他完全可以用對那個女人的方法處理掉倪慈,實際上他也是這麼做的。
假意示好讓人放心,甚至是慢慢折服於他表露出的彬彬有禮。他僅僅是站在那裏笑,就能有源源不斷人前赴後繼地以為他是遙不可及,又觸手可及的翩翩公子,並為此把全副身家押進這風月愛情場。
然後他會親手撕破這和美到癲狂的一廂情願。斷送愚人的生命前,受害者情緒薄潮的逆流化為難以置信和崩潰至極的恐懼。
這是壞人的工作,壞人的喜好,壞人的人生。
他們的體溫相差無幾,他們的習性毫無同處。
他們的此刻,共舞至死。
“你已經抱著我發了兩分鍾左右的呆了。”倪慈扒拉著玉剹水胸口的衣服,淺藍圓領的長袖休閑衣布料柔軟,在倪慈的手上折疊變形。
“哪個是你的房間。”
“最靠廁所那一間,燈在進門右手邊。”
玉剹水抱著倪慈走到門前,倪慈伸手擰開門把手,示意玉剹水進去。
玉剹水走到床前,彎腰放下倪慈。他動作出奇地溫柔,就是看上去人是恍惚的。
他彎腰時兩人的臉剛好相觸,兩人都是長發,發絲相交,盡顯曖昧。
“剩下房間隨便挑,衣櫃裏什麼都有。”
玉剹水把手從倪慈的膝窩和脖頸處抽出,聽到這句話又明顯地愣了一下。
他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狩獵?屠殺?興趣?
似乎都被碾碎了。
倪慈像在哄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告訴他闖禍了沒關係。
是嗎,為什麼不討厭他這樣的人呢,為什麼不像其他人那樣害怕呢。
他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