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通往峨眉山的官道上,一個白衣女子,黃紗遮麵,瞧不清容貌,騎著一頭小毛驢,緩緩而行。
聽說師祖當年漂泊江湖,騎一頭小毛驢,四處打聽神雕俠的蹤跡。一個小女子,從南往北,從北往南,堪堪二十餘載,終於看破紅塵,上得峨眉山來,創立我派。
師祖的畫像我自小見慣,容顏姣美,身姿綽約,嘴角淡淡的笑,卻仿佛能融化冰川的陽光。這樣的女人會遇見怎樣的男人竟是不愛她的嗬?
我騎著小毛驢,走了半月,試圖重溫師祖漂泊江湖的心情。想來喜歡一個人而不可得,內心的寂寥與空曠任誰也看不穿,隻能自己體味。而我之不可得,比之師祖之不可得,是不是一樣令人心碎呢?
我不敢回家,先上山向師父請罪。
擅自出走,不告而別,眾師姐妹是沒有先例的。我,算是最膽大妄為的。
師父拒不見我,要我下山回家,再也不許踏進山門一步。
師姐們代我在師父麵前苦苦哀求,被師父一並責罰了。
我心裏苦惱之至,隻是跪在院中不起。自小教習我們讀書的春花嫂,每日到師父麵前說情,一連三天,都沒有結果。丁師姐和小師妹們偷偷給我拿來飯食,我不肯吃,她們悄悄罵我這時候還倔不成!可我實在吃不下,並不是賭氣。
第四天夜裏,我終於暈倒了。
丁師姐早就叫我裝暈,我不肯,這次是真的暈倒了。
我在自己房間裏睡著,醒來時,一個師妹高興地叫,醒啦醒啦,師父!師姐醒啦!便跑得不見影了。
丁師姐捧來一碗粥,喂我喝下。我心裏愧疚極了,當初下山,都不肯告訴師姐,怕她一同去,可她待我,始終如同姐妹。
師父來時,我掙紮著要跪下,師父大袖一揮,一種綿軟的力道便把我按在床上了。春花嫂也來了,她看看師父臉色,殷勤笑道,掌門已經原諒你了!下次可不能這麼淘氣了!
淘氣?這豈止是淘氣?師父臉色一沉,不悅道。
春花嫂道:是。
師父伸手把了我的脈,臉色和緩了些,道:傷勢才愈,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我眼中淚光一閃。當日躍入湖中,湖心亭便炸了,我在水中被碎石擊中,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幸得宮中太醫還算高明,治了好些天,待得好轉,便自行偷偷回來了。反正他也不來看我,燕王,哦不,當今皇上有忙不完的大事,就讓他們都好好忙吧,我也不想再見到他了!
師父不見我回話,歎息道:也罷,回來就好,你年紀尚輕,要記得情之一字,自古傷人,便是兩情相悅,也難得好的收場。春花嫂,你可還記得當年我紀師姐的舊事?
春花嫂道:記得。當年紀姑娘和明教光明左使兩人不知如何生情,生下一個女兒,被師太……被師太一掌打死。
師父歎道:師父稟性偏激,其實紀師姐罪不至死。
春花嫂道:是啊,妙齡女子,哪個不懷春?
此言一出,我和丁師姐偷偷對望一眼,不覺都低了頭。
春花嫂又道:何止是紀姑娘可憐,便是掌門您……
想來春花嫂敬重師父,一句話說到半截,才知不當,硬是吞下去了。我和師姐均感驚異,但自是不敢多問。
師父說道:為師原諒你,便是希望你好好反省,凡事不可強求。自今日起,你跟著藝柳好好補練武功,這三年多,一定是落下了。待身體好些,下山去看看你的父母吧,聽說你兩個弟弟讀書甚好,都中了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