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千萬艱險,也敢往(2 / 3)

我愕然,是皇室內訌?那燕王為什麼要幫他傳信,解救月光庵的師父?

天下門派,少林武當曆為泰山北鬥。武當掌門師伯大葬的日子,師父帶我們前去奔喪。

那是我第一次登上武當山。天柱峰聳立雲端,七十二峰俯身頷首,宛然眾星拱月,萬山來朝。

在這高險深峻飛雲蕩霧的山際,我恍然忘卻了自己還過得快不快活。

師伯的靈堂設在天柱峰。這場盛大葬禮,擔負了兩重責任,其實是一次江湖人的“武林大會”。

三個月前,皇上駕崩,皇室爭奪王位,骨肉相殘,皇太孫順利登上大寶,而燕王朱棣裝瘋逃走,在領地揭竿而起,自北征伐而來,其勢必在皇位。

江湖與廟堂無關,卻以天下為己任。維護皇室正統,蕩滌叛亂,成了江湖人的頭等大事。

一派莊嚴肅穆的靈堂,裝點著白色布幔,白色的巨蠟墮淚,燭光中,各派掌門人分坐大殿兩旁。我站在師父身後,看靈堂之前,他手托遺囑,沉靜的臉冷對滿堂詰問。

武當掌門師伯的遺囑,是要各派鼎力支持“義軍”南下,燕王奪位。

久久沉默之後。少林方丈大師慈眉善目,緩緩開口:宋掌門秉承張真人遺風,仁德為本,匡扶正義,賢侄一紙遺書,何能證明他會支持叛軍,犯上朝綱?

眾人目光一齊看他,大家眼裏都是質問,是懷疑。我憂心忡忡,難道一麵之緣,他對燕王好感竟不惜如此?

他凝立於靈前,將諸種原因一條條款款道來,竟有數十條之多。最令人動容的,是皇太孫年幼,生性軟弱,黨羽不多,竟能在皇位爭奪中勝出,這全是宦官總管巧公公一手操縱,皇帝不過是一個傀儡。

霍師弟帶上證人來,丟在大殿中,正是在醉仙樓意圖輕薄的粉白臉!

這位巧公公的親侄子戰戰兢兢說完,大殿中一半人憤慨不已,有粗俗的莽漢叫囂著要去閹了狗宦官!

我握緊的手心全汗濕了,丁師姐似乎也鬆一口氣,隻師父她老人家麵色難看。

在一片人心混亂中,他語詞激昂道:自古隻講忠君,實則真正的忠心,在忠於國家,忠於百姓,忠於天下,一個賢能勇武的皇上,更能掃清朝廷,安撫庶民,造福國家。

武當山三日之聚,本來是為掃清武林,查明盜取各派失傳武功的真相,揪出幕後真凶。可是,最後卻為著支持燕王奪位,還是維護皇室正統,鬧得不可開交。就連少林方丈大師,也十分為難,臨走之際沒有表明態度,隻說要回去再商議。

不幾日,聽聞一些幫派已秘密派出人手,遠赴燕京一帶相助燕王。有些幫派本不讚成,卻也權衡利弊,不落人後。雖說為國為民,其實不乏為自身考量。燕王乃先皇朱元璋第四子,才智武功,冠絕皇室,舉旗最初,不過幾千人,短短幾個月,已聲勢大增,投靠者日眾。倘若“叛軍”果真得了天下,封功論賞下來,誰願意落後。江湖是什麼?朝廷是什麼?利益糾結處,江海之上是魏闕。

我們下山的前一夜,他來向師父拜別。他恭恭敬敬,師父隻是淡淡相對。言語不多時,師父推說要休息了,便在他出門的一刻,師父忽然道:對了,我徒兒曾解了賢侄劇毒,是不是?他回身來,回答是,侄兒與香師妹是舊相識,師妹解毒之恩,沒齒不忘。

師父不看他,揮揮手,令他去了。

舊相識,他還記得是舊相識?我心裏波濤暗湧。他記得的,可是……

我眼裏蓄滿了淚,將要滾落下來。師父握住我的手,微微笑道:傻孩子,你舍身為他解毒,他沒事了,你快不快活?我心裏一道光劃過,竟不知如何回答。師父又道:既肯這樣,為何分別時不去跟他說幾句話?

我暈暈乎乎奔出來,山風中,他和丁師姐在院中古槐下說話。愣了愣,師姐道,師妹,你也來了?我挪過去,道,師姐,你也在這裏。

一陣山風吹來,樹葉嘩啦啦響過,卻是誰也沒說話。我看著他的衣角,覺得自己又傻又笨,平日的伶牙俐齒都不見了,腦子裏翻翻滾滾,想不出一句妥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