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大河上下(2)(1 / 2)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隻為尋你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輪,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紋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隻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隻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下 為黃河喊冤

題記:

莎士比亞說:“人是萬物的靈長,天地的精華。”但這話並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比如,人在和黃河相處的時候,就顯得不夠聰明——黃河在它的中下遊,是糾結在曆代中國人心中的一道難題。這道難題,中國人在洪荒學步時就開始解答,但是絞盡腦汁泱泱數千年,到今天依然沒有滿意的答案。

中國有一個成語叫“洪水猛獸”,把洪水在人心中製造的恐怖視同於猛獸——豺狼虎豹。我在解讀這個成語時,有兩個結論,一個是造出這個成語的人一定居住在黃河中下遊;再一個是成語中的“洪水”是特指,專指黃河。我個人認為,中華古文明中關於水的恐怖噩夢,最初就是來自黃河。

站在人的角度這很好理解。中國人最早是在黃河邊上開始他們的文明的。而桀驁不馴的黃河絕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主。一到夏季就洪水滔天,由著性子衝出河堤——衝毀人的家園,淹沒人的田地,甚至就把人在夢中直接卷進地獄。據記載,2000多年來,黃河就決口泛濫達1500多次,其中大的改道就有26次。今天黃河入海的河道,並非古道。1484年築太行堤阻水北流,迫使黃河南流入淮,奪淮河道自天津入海;1855 年黃河又決口,奪大清河由利津入海,即今天黃河下遊河道。黃河的每一次改道、決堤、泛濫,對人來說,都是一場滅頂之災。1938年的那一次決堤,淹沒了豫、皖、蘇66個縣,製造了5萬多平方公裏的黃泛區,1250萬人流離失所,無數人命喪黃泉。

黃河,“洪水猛獸”,實在是實至名歸。

黃河於是成為反麵人物,反麵教材。

華夏文明因此就很有些尷尬和矛盾。一會兒說黃河是偉大的母親,山呼萬歲;一會兒又說黃河是禍害,口誅筆伐。真是人嘴兩張皮,想怎麼掉著嘴說就怎麼說。

我想,如果我住在黃河中下遊,出於“地方保護主義”,也會罵黃河是“洪水猛獸”;但是,我沒有住在黃河中下遊,不存在“狹隘的地域主義”,所以,我反對把黃河說成“洪水猛獸”。把黃河的形象定位為“洪水猛獸”,是那些生活在黃河中下遊又掌握了話語權的中原人對黃河的曲解與侮辱。

因為黃河真的冤,比竇娥還要冤。

凡事是要講一個先來後到的。黃河比人更早來到地球東方的這一片大地。華北本來就是黃河的家園和領地。

黃河流域西起巴顏喀拉山,東臨渤海,南至秦嶺,北抵陰山,流經青海等9個省、自治區。從河源到內蒙古托克托為上遊,在這一段,黃河水清氣閑,嫵媚多姿,絕對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女。而從河南開始,黃河就進入了中下遊,轉為粗獷豪烈,標準的硬漢爺們兒。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

風在吼,馬在叫,

黃河在咆哮……

這就是黃河,它雄渾、陽剛、豪壯,穿高山,飛峽穀,躍丘陵,繞平原,呼嘯奔騰,氣勢磅礴,一瀉千裏。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黃河就如同李白的詩,天馬行空,放蕩不羈,同時又充滿藝術的靈性與創造。它是舞者、詩人、畫家,在華北原野上縱橫馳騁,左衝右突,大開大闔,想決堤就決堤,想泛濫就泛濫,想改道就改道,想斷流就斷流。千年,萬年,它就這樣攜帶著黃土,書寫生命的記憶,恢宏心靈的神話,在亞洲的原野上洋洋灑灑營造了中原大地,締造了華北平原,編導了茂密的森林、肥沃的原野、鏡子一樣的湖泊……

黃河是地球上獨一無二最為個性化的河流。它以“善淤、善決、善徙”的秉性行走江湖,決堤、改道、泛濫是它在地球上的“個性簽名”。如果不決堤,不改道,不泛濫,就不叫“黃河”。放眼我們這個星球,許多河流已經被人打整得服服帖帖,沒有了脾氣。而我們的黃河依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桀驁不馴,率性彪悍,神秘莫測,在它塊塊暴綻的胸肌上宿命地澎湃著一個聲音:“改道——改道——”。這就是上蒼特賜黃河的“天賦人權”!

與黃河相比,無論在中原還是在華北,人都是後來者。所以,對於黃河這樣原生態的生存方式,人本來就沒有資格說三道四。無論是黃河還是華北平原,既沒有哭著喊著邀請,也沒有用刀槍逼著人來這裏。是人自己要來的——開墾田土,搭房造屋,修建城池,繁衍後代,書寫文明。所有這些人活動的場所,原來都是黃河的“院壩”“後花園”“跑馬場”。黃河的決堤、改道、泛濫說穿了就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信馬由韁,至於因此衝毀了人後來建造的田土、家園,那是人活該!道理就應該這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