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能做出那般不顧同宗臉麵的事兒,京裏這兩支賈氏子弟怕是當真沒念著金陵賈氏同族同宗的情分。
幾位族老心知金陵這邊情狀,想起自家小子打聽來的消息,再加上昨兒那甄家的家主還親自登門,心裏頭虛得慌,雖還端著架子,卻不曾替給他們跪了半日的同族說句詰問的話來。
胤礽活了兩輩子,進了廳堂一眼掃過,立時有了底,對應下甄家邀約的不快也去了幾分,他們這強龍已經勾搭上了甄家那地頭蛇,金陵賈家這些個日後想安生的過日子,就得照他劃的規矩來。
同幾位族老行過禮,胤礽便轉身對那跪在地上的人道:“你們怎的還在這裏?除了那些個罪責重的,餘者挨過四十板子的懲戒,可是都放出來了!”
“賈璉你個狠毒小子!老天怎麼沒收了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原本跪在地上的一老婦顫巍巍的由其身邊小婦人扶起,抬起手中拐杖欲砸胤礽。
賈薔與賈蓉立時搶到胤礽身前,隨行侍從疾步上前護了三人,胤礽負手而立,冷冷一笑,道:“三嬸子,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你兒子搶了人家田地,老天要收也是該收了他去reads;!與我有什麼幹係?”胤礽隨即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也有幾分幹係,我竟是忘了將你兒子侵占祭田的事兒列入罪狀,李誠,領幾個人,帶著東西去衙門!”
“慢著!”聽胤礽提了祭田,幾位族老立時急了,開口將人叫住,見那小兒笑得悠然,心頭暗恨,卻是無法,賈氏族人枝繁葉茂,即使小有家資,經了一兩輩人的自立門戶,已是愈發菲薄,祭田出息就那麼些,若是當真均分,不過杯水車薪,他們也有兒孫,自是不願意守著糧倉還叫人過苦日子,見兒孫也有分寸,隻占了百十來畝地,兩眼一閉隻做不知,憑著族老的身份壓著,倒也無事。現下這賈璉是榮國府的長房嫡孫,賈蓉是族長之子,都是壓不住的,他們又不占理,隻得試著動之以情了。
先前跪著哭的幾個也都不敢哭了,侵占祭田多大的罪名,若是因此被除了族,可就成了無根的飄萍,當下收了聲,悄沒聲的跪在一旁,也不敢站起身,隻怕一動就招了人眼。
廳上一片靜默,幾個須發皆白的老翁對視一眼,由最年長者顫巍巍的開了口:“璉哥兒,有話好好說,到底是血脈同宗。”
“無規矩不成方圓,國法家規立在那兒可不是當擺設好看的。”胤礽話說的不軟不硬,態度卻是油鹽不進。
得了,你說情,人家咬著理,手裏還捏著把柄。幾位族老也沒打算將自個兒折進去氣出個好歹來,索性直白問道:“那璉兒打算怎麼著?”
咦?這幾個老貨倒是能屈能伸的。胤礽重新將人打量一回,悠悠道:“族裏的祭田得還回來,占了多少,照著好年成的出息,甭管占了多少年,一律算十年,折了銀子來。族裏的名帖都收回來,日後但凡誰用了族裏的名頭行事,可別怪我大義滅親。”那榮國府的名頭胤礽都沒打算要,更不樂意在身後掛上這麼一群拖後腿的,但是,仔細想一想,這些人不過有些貪欲的尋常人,並沒有十惡不赦,他都不需分心教做人,隻要拿出威風來將人震懾住了,立下規矩拘束了人不犯律法也算沒縱人行凶。光是想到不行,想到就要做到,才不辜負白得這一世自在。
胤礽這要求並不過分,其實都算寬裕的,隻是這人最好得寸進尺,迫於形勢應了下來,一想到手裏攥著的銀子就不是自個兒的了,心裏將人恨死,持家無妨,給人添堵的點子卻是不少。
待得胤礽一行回轉宅院,賈薔與賈蓉沐浴更衣,待晚膳時,便聽侍從將外頭流言說來:榮國府長房嫡孫十分張狂,竟是無視族長與族老,插手族中事物。
賈蓉聞言,一巴掌拍在案上,恨恨道:“這些個亂嚼舌頭的,都該逐出族去!”
賈薔歎了口氣,道:“蓉兒莫氣,璉叔恐怕早想到此節,現在金陵誰人不知璉叔斷了賈氏族人的跋扈財路,傳這話的都是和那些個關在牢裏沾親帶故的,隻要你我心思清明就好。”
賈蓉正揉著手,聞言抬頭瞅了賈薔一眼,道:“璉叔待咱們的好,我清楚,如何會為了這風言風語與人生了嫌隙?”
賈薔揮退了侍從,單手托腮,低聲問道:“你也曉得風言風語無用?那你做什麼在鬆瑤書院遠著璉叔?”
賈蓉再不防賈薔有此一問,眨了眨眼,方才答話:“我才沒遠著璉叔,隻是有些自慚形穢罷了,更何況,那幾位雖說和善,可那身上的氣勢,尤其是那一位,”賈蓉用手指了指前院,見賈薔點頭,方才續道,“和那幾位在一處,我覺著不自在,琮叔不是也說過麼,叫你我怎麼自在怎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