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1 / 2)

“我也不喜歡,”胤礽慢悠悠的說道,“大哥,你看咱們哥倆兒喜惡如此相似,所以說血濃於水啊。”

胤禔向前湊近了些,笑道:“看不出來,保成你惦記的人不少啊。”

這話就是說胤禔沒打算憑著血脈認兄弟了。胤礽心裏有點兒小得意,麵上也沒遮掩,蜷了身子蹭到胤禔懷裏,雙手抱了人,道:“我沒大哥說的那麼好,這親緣,說來還是一個緣字。”

帳外亮著燈,賬內還懸著夜明珠,胤禔將胤礽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察覺到胤礽的雙手貼在他的背心,心頭愈暖,將對那些個架著皇家兄弟打對台的臣工的憎惡忘去腦後,沉沉入夢。

胤礽卻是半點睡意皆無,他又念起先前隱憂:胤俄也來了,是不是說那些個前世鬥得你死我活的都來了?那麼,康熙皇帝會不會也在?

胤礽正煩惱著,就聽門外傳來賈蓉的聲音:“璉叔可還醒著?”

賈蓉會這時辰尋來,想必是他今兒叫人看的東西有點兒多。胤礽小心的從胤禔的懷裏挪出來,給人掖好被子,披了裘衣出了帳子,繞過屏風,出了碧紗櫥,方才低聲吩咐侍從道:“請蓉哥兒進來。”

叔侄二人在小書房的榻上坐了,賈蓉也不囉嗦,將手上賬冊送到胤礽麵前,道:“璉叔,今日抄出來的東西已錄好了單子,歸還苦主之物不過十之二三。”

胤礽並不看那賬冊,倒了杯茶推到賈蓉麵前,含笑問道:“餘下那七分乃是從何而來?”

賈蓉默然片刻,道:“此事尚未查清,我想著,大半是貪得祖產,餘者,想必是狐假虎威強占來的。”

這祖產想來不知祭田,怕是寧國府的產業也沒少被人伸手reads;。不過,賈蓉不願說明白,他就當不知。於是,胤礽隻讚道:“想到這些已很好。你這兩日也可琢磨琢磨祭田的出息該當如何用。”

賈蓉點頭應下,猶豫一下,還是說道:“璉叔,今日有族中老者來說項,侄兒無能,將這事兒都推到璉叔身上了。”

“這事兒不是你推的,本來就是我的事兒。你和薔哥兒,”胤礽想起今日他招惹的冤家弟弟,歎了口氣,道,“且看著你們璉叔我如何狐假虎威好了。”

賈蓉聽出胤礽言語間的停頓,並未探問,隻點頭應下。

“我今晚出門,正遇上甄家族人遭劫,想必明日甄家就會有人來,我原想著叫你們拿甄家人練練手,隻怕明日來人會是甄家家主。”

聽得胤礽的解釋,賈蓉並不覺奇怪,回道:“我明白,甄家家主還是留給世子爺應對,我和薔兒明日出去轉轉。”

“嗯——”胤礽單手托腮看著賈蓉,見人麵色慢慢紅了,方才擺擺手,壓下笑,道,“蓉兒今晚過來,想說的不止是賬冊的事兒吧。”

賈蓉慢慢的點了點頭。

“薔兒同你是一般想法?”胤礽又問了一句。

賈蓉這回答了話,道:“薔兒說璉叔必有道理,隻是蓉兒愚鈍,一時想不通透。”

“不是你想不明白,隻是被人繞糊塗了。”胤礽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斟字酌句道,“而且,你看似有幾分脾氣,卻是極心軟,對著那些個顫顫巍巍淌眼抹淚的就說不出狠話了。且不說這個,我知道不止你我家裏有人常說什麼‘咱們這等門第’之類的話,可是你說,咱們家是什麼門第呢?”不待賈蓉回答,胤礽便續道,“你我這等人家,三輩之前還不過是在土地裏刨食兒的,不過有些氣運,得了雞犬升天的機會,在那些個真正延續了百年的世家麵前實在不值一提。別總對世家不以為然,單說一個最淺顯的理兒:人常說富不過三代,那麼,那些個綿延百年幾朝的世家大族怎麼來的?因為人家那不是富。”

賈蓉確實從未聽人如此直白的同他說這樣的話,一時聽得呆了,他隻記得從小有人與他說他們那等人家如何如何威武,還有什麼‘隻要不做謀反的事兒便不會怎樣’,可什麼樣的罪過又是謀反呢?他自認天資聰穎,入學之初沒少被家學先生誇讚,然而入了鬆瑤書院方才明白人外人,而在他發狠的讀書,終於留在內院進學兩輪之後,便被教導著學習律例,每一日都覺心驚肉跳,想不通到底是誰說的有錯,卻不知該如何問,向誰問……是以他原本隨和嬉笑的脾性生生憋成了如今這般的爆裂性子,他焦躁,卻不願承認他打小兒的認知是錯的,他隻不過是想著與人方便而已。而今日在這金陵走過一回,他終於明白他們錯了,而且,他們的錦衣玉食,哪裏是金玉所製,分明是食肉噬骨!他心驚,他惶恐,故此來尋他璉叔求個勸慰。

胤礽仔細打量賈蓉的神色,自然明白其心結,寬慰道:“好了。別想的太多。你我投得好胎,多感念些生身父母。我叫你看這些不過是叫你心有敬畏,讓良心看著自己些,莫以為什麼事都是舉手之勞。”胤礽可沒打算讓他這侄兒改得過了,成了那等不辨善惡、隻知一味說和的老好人,心下想著過幾日還得領人去瞧瞧那前後不一的紅顏枯骨偽善君子,凡事點到為止那是對著外人,自家人,就得好賴話都說出來,“今兒不早了,晚上點了安神香好好歇一覺,明兒你和薔哥兒得空時,將京中帶出來的物件兒理出一份兒,過兩日隨我去見這一處的官老爺,教訓得叫人記住,可也不好太過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