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1 / 2)

胤礽看了胤禔一眼,擺手令廳堂上尷尬立著的二人退下,接過侍從奉上的細瓷,勾了玉匙舀起一勺羹湯送入口中,慢慢抿著。

見胤礽悶悶的模樣,胤禔知人心裏不順氣,好笑的搖頭,道:“你這邊出了氣,你姑姑那兒可就難做了。”

“天下事兒都說不過一個理字,若林家人能辯得我心服口服,我自當賠禮道歉,若是不能,嗬!”胤礽冷笑一聲,將碗撂在桌上,動靜很是不小。

關上門的家務事還指望說理?真是累糊塗了!胤禔瞥了眼門口探頭探腦的小丫頭,轉回眼神落在正襟危坐的胤礽身上,低聲道:“剛剛那兩個是你姑姑指來侍奉你的,拙嘴笨腮的好相與,若是來個口舌伶俐的,人家說巡鹽禦史後宅花紅柳綠是你姑姑的賢惠,你又能如何?”

不待胤礽答話,有婦人未經通報便提裙過檻進了屋來。胤禔親隨皺眉欲攔,瞥見胤禔略一擺手,便垂首肅立在旁。

那婦人瞧著是三十幾許,身著錦緞,頭簪珠翠,想來並非一般仆從,款款行至榻前七步,向胤礽與胤禔行了福禮,不待人叫起,便直身道:“奴婢隨了主家姓林,現忝為林府內院掌事娘子,特來同兩位小公子見禮。小公子若有什麼要添置的,盡可叫人尋了奴婢。”

“哦?我這兒還正少了些東西,你且起來說話吧。”胤礽看也沒看人一眼,手腕翻轉,將腰間別著的扇子握在手中,“唰——”的一聲抖開。

他倒是忘了他弟弟昔年在宮中磨礪出來的整治人的手段。胤禔笑看那婦人麵色紅白變了幾變,自斟茶飲,閑閑環視一周,便知胤礽言說少了的是什麼:也不知這林家人是不是故意,正經的居室,門口竟不設屏風,直通通的叫人扒著門就可將室內一覽無遺,可是夠坦蕩。

林姓婦人應變本事正經不錯,片刻便緩過神來,滿麵堆笑道:“太太念著璉哥兒,囑咐了紅袖姑娘帶著人將鴻雁閣仔細拾掇出來,隻是到底匆忙,還請璉哥兒勿怪,少了什麼,奴婢這就叫人補上。”

這話聽著是開脫圓場之詞,內裏卻是滿滿挑撥,端的是他們賈家姑侄不睦,倒是她們林家仆從清清白白。胤礽很沒想到會詐出這等人物來,合了扇子在手上輕輕敲了兩下,轉向胤禔,笑道:“周兄聽聽,這書香門第的家奴都是與旁處不同,一句話的事兒,也講得這般入情入理,比說書先生那篇章裏的草灰蛇線也不差。”

堂下林姓婦人正是先頭往金陵送信的林府管家林清平的娘子,夫妻兩個正經是林家世仆,府裏府外皆得人敬重,平日裏就是賈敏也得讓人三分,林清平家的剛剛聽小丫頭子報信說賈家小公子指摘林家不是,便移步過來打算教教人為客的道理,不想這賈家小子說話不按套路來,直白的奚落之詞叫她措手不及,隻能幹笑著道:“賈家璉哥兒這說的是什麼話……”

胤礽截口反詰:“什麼話?這是非得叫我都掰開了說?”

林清平家的立時跪在地上,叩首道:“賈公子心裏有氣,且發泄在奴婢身上,隻不該妄言林家內宅之事。”

不待胤礽說話,胤禔便笑道:“這倒是個能屈能伸的奴才。”

“林家內宅之事,現在怕也隻我賈家人能正經說得,我賈家鋪就十裏紅妝是嫁女兒,可沒賣女兒!”胤礽語聲冰冷,揚聲道,“李誠,去前頭問問林巡鹽禦史可有空閑,賈瑾安有世事不明,欲往請教!”

李誠高聲應了,轉身欲出院門,正瞧見人納頭拜倒,驚了一跳,忙側行幾步避開,攘往門外走去。他跟從胤礽多年,已知人脾性,出口之言鮮少收回,他這做人長隨的,隻管照人吩咐行事即可。

“璉哥兒息怒,仆婢不經心,且許老奴幾分薄麵,饒人一回罷。”門外傳來一老婦之聲。

胤礽轉了身看過去,見一鬢發斑白的老婦伏跪在門外,麵上溢出冷笑,也不管邊上林家侍從容色,並不叫起,隻道:“感情我這跟稀罕的西洋景似的,什麼人都能過來瞧一眼!”

門外跪著的老婦聞言,直起身來,昂首回話:“老奴失禮,過後必自請責罰。隻是璉哥兒心係親人,是有情有義,卻也不該不問青紅皂白便插手旁人家事,著實有失公道。”

“公道?”胤礽語聲悠悠,諸人皆聽出其意嘲諷,現下除了胤禔與京中跟來的侍從滿心好奇,林家仆從皆覺戰戰兢兢,不知人下一句會說出什麼話來,胤礽倒也不吊人胃口,直言道,“都說江南水土養人,我姑姑嫁來你們家五年,其中守孝三年,茹素也是應當,今日我觀林巡鹽禦史容貌依舊,更顯富態,既然你是林家能做主的,倒是與我說說我姑姑為何清減的還不似在家中時日!”

門外跪著的婦人乃是林清平之母,林清平聽說自家婆娘往鴻雁閣來,憶起自個兒在金陵遭過輕視賈家小爺的苦楚,急急請了人來救場,林嬤嬤自恃比一黃毛小兒見多識廣,入了院子,聽人言語頓覺托大,不得己使了苦肉計,不想對上的卻是個軟硬不吃的,落在身上的視線立時皆如針紮,頓覺折了麵子,心頭起了幾分怨恨,又覺沒來由的心慌,一時間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