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姑寫了信來,邀我這幾日往姑蘇去,我應了,那送信之人便急急回去傳信了。”胤礽說著話,解了外裳搭在架子上,除靴上榻,與胤禔隔案對坐。
胤禔斟了茶遞過去,笑道:“巡鹽禦史府上竟無人可用了不成?隻遣一人來送信?”前頭的車馬陣仗他們都瞧見了,明擺著是來接人的,別是來人說話不妥當,觸了他弟弟的黴頭,被趕了回去吧?
“我出京時,老太太收拾了十來口箱子叫我帶著,我父親也單單給我五百兩銀子,這幾日也置辦了近十口箱子的的東西。那許多箱籠,可是不該隨我一道入了姑蘇才是。”胤礽接了茶兩口飲盡,放下杯盞,從袖中取了兩封信,放到胤禔麵前,道,“一封是我姑姑寫的,另一封,是杭州送來的。”
合著還真是被攆走的,隻不過頂了個說得過去的名頭罷了。胤禔心下評說,暗道胤礽還真是不喜林海,瞧見胤礽放到他麵前的淺褐與米白兩色書信,正覺著奇怪,就聽了人的解釋,歎笑一聲,抬手拿過左邊淺褐色信箋拆了開,一目十行的看過,默然片刻,忽道:“我還是不喜歡劉嶽謙。”
“嶽謙怕著大哥呢,輕易不會來礙你的眼。”胤礽提壺為兩人添了茶,放下茶壺,單手托腮看著人笑,道“剛剛師兄說他今日得了友人邀請,送了咱們走,他就往杭州去。都說蘇杭美景乃是天下之最,五月又是最好的時節,待姑蘇事了,你我往杭州去小住一月如何?”
胤禔詫異抬眼看向胤礽,問道:“你在杭州也置了宅子?”依著胤礽出門進香都要自帶鋪蓋的性子,必不會住驛站,定有置辦了住處,說是宅子,既然他弟弟能拿來說,隻怕這置下的乃是園林。蘇杭園林世人稱道,能入了他弟弟眼的景兒更是難得,胤礽幾時手頭如此闊綽了?
“兩年前,我吩咐商隊出外走貨的時候若遇上合適的宅子便置辦兩處,也沒想到這般快就用上了。”胤礽仍看著胤禔笑,為人解惑道,“榮國府庫房裏頭蒙灰的料子市價不錯,那些沒人瞧得上的擺件兒修整一番,放到當鋪裏頭,行情也不錯。”
胤禔瞅了瞅胤礽,苦思片刻,隻得二字評說:“敗家!”
胤礽坐正了身子,做出委屈模樣,道:“大哥怎的站在老太太那一頭說話?”
胤禔不接胤礽的話茬,這樣詭辯下去,就沒完沒了了,他這一日累得夠嗆,可是想著早些歇著的,當下直言所想:“你可記得你舅舅前幾日回行營的時候說的話?月末人家休沐時,要回來考校你學問的。”
胤礽愣了愣,苦了臉,道:“難怪剛剛師兄神色那般古怪,多謝大哥提醒我,我這就給舅舅寫信請罪。”
胤禔目送胤礽起身去了一旁書桌寫信,垂眸將手上信箋又看過一遍,方才拿起另一封已拆開的信箋看視。
賈宅另一院中,賈蓉歪著在靠枕上,一臂曲肘撐身,一手撚著枚瑩白雲子,對著殘局思量。賈薔與其對坐,單手撐在小幾上支著頭,眼已經閉上。
賈蓉落下一子,抬眸看了眼賈薔,笑道:“薔兒快些落子,了了這一局棋吧。”
聞言,賈薔睜開眼,掃了棋局,撚了枚黑子入局,方道:“璉叔不喜歡堂姑爺。”剛剛堂屋裏,他們璉叔那臉色可是不比對著王家人的好,三言兩語的就將人攆了去,照著這時辰與行程,那一隊人怕是要露宿在外。不過,這誰人造了口業,總得受了教訓才是。
就聽剛剛那奉命而來的侍從說的話,就該知道這是兩頭都瞅著對方不對付。賈蓉心知賈薔於察言觀色上勝他許多,自然無需他提點,便隨口應了一句:“璉叔挺在乎堂姑奶的。”
賈薔輕輕歎了口氣,道:“借住林府的日子不會很舒心。”
“無妨,你我同璉叔一道往姑蘇去,隻當避開金陵煩擾,林巡鹽禦史是讀書人,還是要麵子的,不會做出叫人為難的事兒來。”賈蓉答話間,又落一子,探手取茶。
賈薔深以為然,將棋局又看過一回,投子認輸:“堂兄棋藝精進許多,弟弟認輸了。”
一盤棋下了三日,兩人都沒什麼勝負執著,不過打發時間而已,此時終得結局,倒叫人皆覺輕鬆,兩人起身洗漱就寢,齊齊想著下回擇了何事消遣了時光去。
另一廂,胤禔看過賈敏的書信,輕輕歎了一聲,回首見胤礽寫信認真,起身走到書桌旁,斂袖為人研墨。
胤礽洋洋灑灑寫了兩頁小楷方才收筆,起身至一旁淨手,胤禔轉到書桌後檢看,見胤礽此一回寫信用的是瘦金體,可謂鐵鉤銀劃,鋒芒畢現,頓生笑意,再看過兩句,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