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明知胤禔已然知他心意,故作不知與人解析道:“若是尋常孩童,必是要與我爭執一番,再如何也不可能無動於衷,而且,你不覺著那薛蝌冷著臉的模樣眼熟?”
胤禔想了想,本欲言笑,卻覺如鯁在喉,他終於明白胤礽最初不喜歡他笑的緣故。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在得到重新開始的機會的時候,將自己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活的像自個兒,又不像自個兒。
“保成啊,你可真是……”胤禔抬手揉了揉胤礽的頭,歎了一聲,這般直白,竟也不怕他著惱。
聞琴聲而知雅意,胤礽想了想,憶及二人初見時種種,笑著挪到人肩上蹭了蹭,道:“大哥從來沒那麼小氣。我那時候也是私心作祟,我想要我大哥,可不想要老八那樣的。”
明明他都聽了這混小子甜言蜜語四五年了,怎的竟還招架不住!胤禔抬手按著胤礽的臉揉了揉,隨即將人推到另一個枕頭上,硬邦邦的道:“好了,睡覺。”
知道胤禔這是害羞了,胤礽愉快的低低笑了兩聲,閉眼入夢。
翌日晨起,胤礽經了昨日一番折騰,到底精神不濟,懨懨的用了碗粥便撂了筷子,俞凡瞥過一眼,對侍從招招手,鮮鹹的羹湯,胤礽連著用了兩碗方才罷了,膳後,聽邢德全說明日就將回營,心中十分不舍,便纏著人一道往街上去。
未及出門,便有侍從捧了帖子進來,邢德全接過帖子掃了眼,隨即遞給俞凡。
帖子在眾人手中轉了一圈,卻是甄家長房添丁百日宴的宴帖,胤礽算了算時日,竟是與他那堂弟生辰相仿,略挑了眉頭,將心頭所想問了出來:“這甄家的哥兒聽說是萬頃地裏一顆獨苗,取的什麼名兒啊?”
當初往甄家送的禮是賈薔打點的,那時他聽過侍從回話,還嘲諷一回甄應嘉的詞窮,但昨日裏從俞凡處聽說自己添了一位名喚寶玉的堂叔,立時明白這天底下的糊塗老太太大底都是一個樣兒的。
邢德全咳了一聲,道:“甄家老太太取了寶玉的名字,乳名而已,族譜上的名頭,甄織造不會輕率。”
胤礽當下笑出聲來:“甄寶玉,賈寶玉,這名兒起得著實有趣,日後若有機會定要讓這兩塊寶玉湊到一處比一比。”
俞凡與邢德全對視一眼,心底直歎這孩兒脾氣真是變得快,昨日還惱恨至極,今日就能拿了人名頭打趣,倒是不肯吃虧的性子一如以往。
卻說昨日薛家宴席上胤礽半點兒麵子不曾留的甩袖離去,薛家大失顏麵,卻因沒理,隻得自食苦果。
薛徽醒了酒,想了一夜,不顧薛王氏的哭求,將薛蟠挪到他的院子住著,每日裏往鋪子去巡視都領著人。
邢德全回去辦差,俞凡瞧著胤禔與胤礽如今行事頗有章法,便也不拘著人出門,自個兒捧了新得的曲譜書冊參悟。
賈蓉與賈薔兩個結伴往宗族探查,胤礽則拉著胤禔一家家商鋪看過去,晚上回府後,絮絮說起前世他探查得知的西洋諸事。
胤禔聽著,直替胤禟遺憾其上輩子沒投在胤礽門下,否則那‘財神九爺’的名號必定更加名副其實。
金陵商鋪主家多是姓薛,胤礽遠遠瞧見胤禎的身影,拉著胤禔拐進臨近商鋪,卻是正遇上薛徽與薛蟠父子。
仿佛先前尷尬並不曾有,兩廂見禮,薛徽便請人往後稍坐,細賞店中上品物什。
金陵繁華,當鋪裏頭好東西自然不少,胤礽沒打算從當鋪淘換東西給自家人,但應付他討厭的人,還是物美價廉得好,便也不辭,笑著應了往後堂去。
胤禔負手走在最後,想著胤礽果然命好,隨便選了家鋪子,就是金陵最大的當鋪,還正正遇上店主,想來這銀錢很可以省了些去,隻不知他弟弟這一回要如何編排了他的身份。
賓主落座,薛徽並未有探問胤禔身份之言,隻盡地主之誼,細細點評侍從搬來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