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與賈蓉此回赴試引得不少人矚目,這些日子也從一同應考之人處探聽得賈家二子頗有幾分本事,有意親近,隻礙著胤礽先前弄出來的孤狠名聲,故而卻步。現下見薛徽過了來,許多人心神皆牽在此處。
胤礽審慎相迎,待聽過薛徽所言,心下暗讚薛徽不愧是薛家當家,此人言語間有例行探問,更多則是親長關懷之意,該說的都說了,卻又並未有刺探之言,想來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可謂玲瓏心思。想來這天下三千道,執牛耳者皆非凡俗,倒是他上回因人子嗣不肖,小瞧了人。他不喜薛徽看向薛蟠的眼神,其實不過尋了借口排遣自個兒心頭鬱氣,更何況,人無完人,各為其主,皆承自苦,他不知人之苦,妄斷不公。
這邊胤礽頗有興味的與薛徽周旋,另一邊一同應對的賈蓉,若非得胤礽早先再三提及需得自矜身份,險些要順了薛徽的意思由著薛家打點他二人之後府試事宜。
管住了自個兒的舌頭,聽著胤礽同薛徽的往來機鋒,賈蓉再一次認識到他自個兒著實在算不得聰明人,人情世故還差得多,倒是將幾日來被族人奉承得輕飄飄的魂兒沉穩下去。
胤礽薛徽說的正興起,卻聽有婢子清清亮亮的聲音響在近前:“老爺,太太請賈家璉哥兒過去說話。”
好不治禮的婦人!薛賈兩家有親,可這薛家後宅裏現在可有他們的夫人、閨女、妹妹在!席上眾人麵色僵了僵,隨即想到這三人中一人已有婚約,另兩個正是相親的年紀,他們是沒打算榜下捉婿,但好男兒遇上了,也該替自家閨女妹妹們想一想,此一回正是可叫自家夫人閨女相看一回,有意便托了保山去說親,左右那不知禮的可不是他們家。
胤礽等著薛徽說話,並不期其斥責婦人失禮,但總不該這般十分讚同的請胤礽往後宅去。
賈蓉惦記胤礽別被人算計了去,上前一步,道:“既是薛夫人相招,我等便也不辭,還請著人通報,請各位閨閣避諱。”
薛徽立時紅了臉,直覺自己今日當真是有些醉了,竟失態至此,眼中隻裝了賈家璉小子,將餘下兩人皆忘了去,忙道:“正該如此。”示意小廝去傳話,婢子在前引路。
跟在引路的丫頭身後,胤礽低低歎了一聲:這又是一個拎不清後宅諸事的,虧他先前還讚人精明,想來那薛蟠如今的驕縱不知事,也是被其母嬌慣的,幸好薛徽尚有幾分理智,沒許了那薛蟠為他三人引路。
薛家祖宅很是不小,胤礽不顧引路婢子頻頻回首,慢悠悠的走著,與賈蓉和賈薔悄聲猜著今日薛蟠為何那般乖巧安靜。
不待三人猜出個所以然來,三人已站在後宅垂花門前。
龍潭虎穴,自然是胤礽打頭。
屋中簪金點翠香韻悠悠,胤礽垂著眼,向上首夫人拱手禮道:“賈璉見過薛夫人。”
賈蓉賈薔有樣學樣:“賈蓉/賈薔見過薛夫人。”
薛王氏忙叫了起,為三人將屋中婦人一一引薦,薛王氏叫人搬了三哥繡墩叫胤礽三個坐了,眾人客套恭維一番,自然說起四大家族的親密繁盛。
說起兩家的親戚關係,薛王氏滿麵帶笑,道:“我姐姐為賈家又添一男丁,含玉而生,想來日後必有大造化——”
胤礽立時冷了神色,抬眸將室內眾夫人瞧過一回,唇邊笑意帶了幾分凜然。
被這目光一掃的夫人們隻覺頭皮發麻,心頭發怵,一時想到這小兒初來金陵做的那些個事兒,不由得收了聲,一時間屋中隻有薛王氏的聲音。
不待胤礽將重話說出口來,那頭賈薔已摔了杯子,麵帶愧色的起身,仿佛不是隻汙了袍角,而是合身皆汙,賈蓉鎮定自若的拉了胤礽起身,道:“舍弟失禮汙了衣衫,需得更衣,還請薛夫人莫怪。”言罷三人一起離開,留下一室尷尬。
胤礽與賈蓉賈薔跨出垂花門,直接往大門而去,至略肅靜之處,胤礽抬手止了賈蓉欲出之言,平淡道:“不過後宅女子爭寵手段。我臨來時,二叔收用的家生子已因懷身而提做了姨娘。”
這一日薛家設宴排場極大,人來人往的,不一會兒這話傳了出去,王家女子的不賢惠立時傳開,胤礽並不在意,一路冷臉,上了車之後,麵色卻和緩若無事。
胤礽與賈蓉、賈薔登車回府,一路靜默,卻並未有甚壓抑。
待胤礽下了車,賈蓉與賈薔悄聲道:“你我去尋俞先生?”
賈薔頷首應下,二人慢騰騰下了車,往俞凡院落行去。
胤礽下了車便使了眼色叫他的仆從先行去給邢德全報信,踏入邢德全書房,與人行過禮,得了起身之許,便開門見山道:“舅舅,我父親近日可有信來?”
邢德全看了眼胤礽,拉開桌案一側抽屜,取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道:“姐夫說璉兒兩位先生也有信來,待你問起再給你也不遲。”
胤礽雙手扣著木匣,歎了口氣,道:“瑾安隻擔憂父親是否受了委屈,兩位先生,與師兄師弟可是受了牽連。”
邢德全笑著搖頭,道:“你擔心太過了。這般老氣橫秋的,著實不像個孩子。”
我本來就不是孩子。胤礽悶悶的瞪著手中的木匣,看來這府試,他得比之前所想更精心的準備才是!賈史氏與賈政一房那就是一群活著總不高興,偏要找死的!而他想給他父親、妹妹,還有其他人的好日子還沒開始,可是不能叫那些個玩意兒給攪和了!
胤禔因出了城,又在寺裏用了齋飯,回來時辰較晚,瞧見帳中暗暗,隻當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