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最令他困惑的。他的心裏,現在時常冒出兩個人來。除了每每分開,便令他牽腸掛肚的麗妃,他的眼親還總是晃蕩著另一個人的身影。
每每見到葉幻然,或者說隻要想到葉幻然,他就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曾在宮裏和自己目不轉睛地對視過的女人。因為相似麼?
都是一樣的不畏皇權,都是一樣的大智若愚。帶著一雙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卻又總是刻意地避開一切的麻煩——而且從不掩飾這點!
“可惡!”宮浩天想到煩惱處,一聲咒罵不禁脫口而出,隨即又謹慎地閉上了口。
身旁的窗戶裏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宮浩天回過身來,對著四方的天空長歎了一聲:
朕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都還相信人性本善。而他們……
是她的錯覺嗎?
葉絢皺皺眉。
半個月了。
總覺得自從那天起,日子,仿佛過得太過太平了些。
先是去集市的路上再看不到一點點追兵的跡象,然後是宮浩天。以他的身份,要他砍柴燒書做這些粗活,葉絢本以為他會堅持不到幾天的——事實上,在他一開始做這些事的那幾天,他也的確就沒停止過給她冷臉看。
然而——
葉絢將目光轉向院子裏的宮浩天,他正熟練地舉起柴刀,幾乎不用瞄準,直接兩刀下去,豎立著的圓木就平均地被他分為四份倒下。
看他無比平靜地繼續下一顆,葉絢搖搖頭,他現在的樣子真像個地道的農民了。而自己,她將目光轉向自己手上的活——那是一鍋回鍋肉,不斷翻滾著的肉汁香氣四溢,顯示著她最近大有進步的廚藝——
“哈哈……”輕笑聲就這樣忽然而然地飄出了口中。
“好香啊!”身旁傳來何三的聲音,他上前兩步,輕嗅了嗅,“葉老弟,你做菜的手藝真是太棒了!”
“你回來了。”葉絢向他點點頭,“去洗洗手,就可以吃飯了。”
“好。”何三幹脆地點點頭,轉身便走出了廚房,口中隨意地玩笑道,“葉老弟你的廚藝可真是高啊!我這口味都漸漸地被你養刁了。以後若是你走了,我可還真舍不得呢!”
“走?”葉絢將回鍋肉盛到瓷盆裏去,將一旁的小白菜倒進鍋裏,簡單地翻炒著,漫不經心道。
“是啊。眼看著你二哥的病情漸漸好轉,相信過不久你們就要走了吧?”何三低頭舀起一瓢水,在院子裏隨意地清洗著沾滿泥巴的手指,玩笑道,“可惜葉老弟是個男人,否則……”
“砰——”他的身後,宮浩天劈柴的手略微一抖,柴刀發出沉悶的響聲,掉到了地上。
“嗬嗬……何大哥真是會開玩笑。”葉絢的聲音淡淡的傳來,隨即又叫道,“大哥,吃飯了,你洗個手,進來幫我把菜端出去。”
飯桌上,一片沉默。
葉絢夾了筷子回鍋肉給宮浩天:“吃啊,大——哥!”
宮浩天看著碗裏紅色的肉塊,忽然苦笑起來。
想他當初在宮裏,滿桌的山珍海味,有專人試毒,有小李子布菜,最重要的,有麗妃在旁陪著。可是他呢?常常是食不知味,隻想著朝事。
而現在,每天不停地做著粗活。上山砍柴,回來劈柴,挑去賣柴。每天重複著這些無聊透頂的事情,汗流浹背地坐在桌前,一鍋紅燒肉就能讓他心滿意足地吃到飽……
“覺得怎麼樣?”葉絢看著他慢吞吞地咽下嘴裏的東西,於是問,“我之前嚐過,味道很不錯的啊。”
“很好。”宮浩天道。
“食不言”,這個多年養成的習慣,看來也在漸漸改變了。
“那你的表情為什麼是這樣?”葉絢說完,見他麵露不解,於是伸手在他眉心晃了晃,做出個悲憤的苦相來給他看,“一臉的悔不當初。”
“哈哈……”何三大笑,“何老弟你別不高興了!你大哥他想是在想別的事情。這菜很好吃啊!若不是擔心你的前程,我還真想留你一輩子給我做飯。”
葉絢看著他,淡淡一笑:“何大哥莫非是個斷袖?”
“咳……咳咳……”何三嗆到了。
宮浩天微愣,隨即大笑:“三弟,我說多少次了,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你看看你,嚇到人了吧?”
葉絢嘻嘻一笑:“是何大哥他自己說要娶我的嘛!男人娶男人,那不就是斷袖?”
“你還胡說!自古陰陽相吸,男歡女愛,哪有男子娶男子之說!”宮浩天終於止了笑,嚴肅道。
“那又怎樣?”葉絢瞥了何三一眼,又看向宮浩天,“感情的事,喜歡就是喜歡,同為男子又如何?誰能說什麼,誰又有資格說什麼?”
“你不會是……”宮浩天停下了筷子,愣愣地看著她,又指指一旁同樣愣愣的何三,“你不會真的是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