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不說前程似錦,好歹走的也是條陽光大道。他應該慶幸,生活還這般富足,而不是捉襟見肘地過著錙銖必較的苦日子。隻是人一旦安逸了,總喜歡胡思亂想。偶爾,真的隻是偶爾,他是自卑的,盡管從不表現,即使從不言明。那些過去,他改變不了,懺悔的同時,也在自卑。鍾明,那個靠著自己的力量創造出一片陽光的人,他自認為不配。
看,的確不配。那是一個刻苦而樂觀的好孩子,跳出龍門的鯉魚,往往含辛茹苦,卻依舊勇往直前。而自己,拿著父親留給自己的最後一筆錢,靠著二胖子的援助,縮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修身養性。
程婉接了蛋糕,好說歹說一番,硬是丟了紅票子一張。印風苦笑,“小妹妹,你這算是給我的紅包?壓歲錢?”
程婉對印風翻了個白眼,“哪有今天發壓歲錢的,再說了,要發也輪到我給你發。就當……恩,就當是前兩次欠你的保護費吧。”
印風對著生平頭一次主動送上門來的保護費,半晌無語。
以前拚死拚活才弄到的東西,現在卻有人主動送上門來。印風覺得諷刺。
程婉四周望了望,“你一個人?不回家?”
印風數著櫃台裏的錢,頭也不抬道,“這兒就是我家。”
程婉柔軟了音調,“今天年三十……你一個人過?胖老板呢?”
印風點點頭,“他回老家。沒事兒,晚上我會煮麵吃的,再加個荷包蛋。”
程婉:“……”誰能告訴她,年三十和煮麵有什麼必然聯係?
可是印風畢竟不算熟人,不能帶回家去……程婉小小的少女之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那你一個人……晚上吃好點,買些肉,還有魚,要有魚有肉……”
印風抬頭,邪魅一笑,“最好還有美女伴酒。”
程婉紅了臉,習慣性地嬌嗔道,“討厭。”
印風渾身一得瑟,立即閉嘴。
這天晚上,回升的氣溫驟降,窗外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印風上了個廁所,出門就看見臥室窗戶上凝起的幾片雪花。晚上真的煮了一碗麵,蓋著個黃橙橙的荷包蛋,透著油香,誘惑而膩人。印風拉開臥室的落地窗簾,端著碗對著外麵漫天飛舞的雪花吸溜溜吃麵,身後的電腦桌上,佛朗索瓦被遊戲裏渾身黝黑的軟泥怪打得血條耗盡,以極其猥瑣的姿勢趴在地上不動彈。
周清已經把等級練得很高了,可是站著不動,卻依然被低等級的軟泥怪活活打死。
這一晚,獨自看著雪花的不止印風一人。
任非雲在車裏點了根煙,看向不遠處二樓亮著的暈黃燈光,終究沒勇氣下車走過去。
喬葉在市郊區的和麗病院,難得地安靜,蜷著身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窗外大自然的舞蹈。
任念風揪著黑山的耳朵嚷嚷要吃北街的栗子糕,黑山看看窗外的雪花,沉默地邁步離開。
鍾明在自家的穿衣鏡前轉悠,滿床的西裝領帶淩亂不堪,烏七八糟。
好吧,一個星期。
他折磨了自己一個星期。不知道印風這一個星期過得怎麼樣。他可是殫精竭慮,幾乎是大病一場,形容枯槁。桌上放著的一小疊文件,是他這兩天過手最多的,卻不是有關公司的公文事宜。
那是他在小秦下班後,搜遍百度穀歌,打印出來的有關同性戀的資料。
同性戀,即是指一個人在性`愛、心理、情感上的興趣主要對象均為同性別的人,無論這樣的興趣是否從外顯行為中表露出來。那些與同性產生愛情、性`欲或戀慕的人被稱為同性戀者。同性戀經曆了由“犯罪”到“寬容”的發展曆程,具有一定的曆史的進步意義。
鍾明的感情曆史是空白,所以關於那句“主要對象”,他很茫然。那一晚他睡在印風身旁,身體的反應是真真切切的。這是他唯一一次對人產生身體上的欲`望,他知道,有時候身體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心理表達。
既然確定了,就要去麵對。
鍾明一向是個勇敢的人。
表白是第一個問題,父母是第二個問題,至於同事……好吧,他又想到了人事部那幫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前所未有地覺得她們可愛。
表白是一項艱巨的工程。鍾明對著滿床的中高檔西裝,苦惱地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