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表白(1 / 2)

印風晚上睡得並不好。夢裏百轉千回,似乎又是那一年倔強固執的樣子。

年少輕狂的時候,穿著白襯衫和阿俊翻過學校的牆,路邊是新建的IC卡電話廳。

少年調皮搗蛋地跟同伴說:聽說打110不要錢。

阿俊皺眉:這樣不大好吧?

他拍拍胸脯,豪情萬丈:怕什麼,一切有我呢!

他們撥了110,對著電話鬼吼鬼叫,然後在布滿林蔭的道上飛奔,笑的歡快。

張揚的笑臉轉瞬即逝,再回頭,是印擎天氣急敗壞的臉,他怒吼著“不教而誅!我沒有你這種兒子!”煙灰缸脫手而出,朝印風額頭砸來。隻是這一次,他沒再躲開。

沒有被大理石砸到的疼痛。印風在被窩裏睜開眼,枕巾濡濕。

其實他讀過許多書,少年時,甚至也曾幻想過將來有妻蕙質蘭心,一起過完下半輩子。隻是……沒有隻是了。

印風扯著嘴角,在二十七歲大年初一的這一天,窩在溫暖的被巢裏無聲地笑著流淚。席慕容說過,美麗的夢和美麗的詩一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此刻他很感激,感激在大年三十的夜裏,在一個人溫暖的被窩裏,能夠夢見這些往事。他真的,真的喜歡那個夢。正如那首詩所說,在夢裏,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釋,心裏甚至還能感覺到,所有被浪費的時光竟然都能重回時的狂喜與感激。人生大同小異,即使曾經再張揚如印風,此刻依舊會感慨逝去的光陰,懷念那些白駒過隙般的放肆與純真。

鑽出被窩才覺得透心的涼,穿衣洗漱,一氣嗬成。下樓的時候,印風忽然止住腳步。他轉了轉腦袋,四周空蕩蕩。平時總顯得雜亂擁擠的屋子,此刻空曠得可怕。窗簾密密地覆蓋在窗戶上,透不進一絲絲光亮。

和狂歡後的落寞不同,這是一種舉目無親的茫然。

他快步走到臥室大窗前,“刷”一下拉開窗簾。滿目銀白帶著暈眩的光刺入眼瞳。印風眯了眯眼,睜開,複又眯眼,如此重複好幾次。他真的確定,那個站在樓□上覆著一身薄雪的男人,是鍾明。

印風定了定神,摸著有力跳動的心髒,下樓開門。

外麵是不間斷的嘈雜爆竹聲,白色的雪花裏滿是煙火的碎屑。鍾明肩上有薄薄的雪層,說明他站那杵著不動很久了。雪花細小,卻仍在飄灑。

印風站門前,看著鍾明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眉目間帶著慷慨就義般的大義凜然。

印風抿了抿唇,剛打算開口,鍾明率先招呼道,“新年快樂。”

聲線帶著絲沙啞和僵硬,顯是長時間沒說話忽然開口後的效果。

印風笑,“先進屋來吧。”

鍾明很嚴肅道,“我有很重要的問題要跟你談。”

印風莫名其妙,又有些心潮澎湃,“那也先進屋來,外麵不冷麼?”

鍾明抿了抿唇,“我們找個地方聊吧。”

周圍爆竹聲帶著回響飄蕩,印風無奈道,“今兒是大年初一,哪裏有地方給你坐?或者你想一起去公園看雪?”

鍾明趕忙答道,“悅來茶座今天營業。”

印風:“那估計也早滿了啊,得了,有什麼正經事進來說也一樣。”

鍾明肅容,斬釘截鐵,“不行,我定了包廂。你得跟我過去一趟,是很重要的事。”

印風不明就裏,對上鍾明執著而堅定的目光,隻得去屋裏拿了外套,妥協道,“走吧,正好我沒吃早飯,去茶樓也不錯。”

又是新年易舊年。街上三三兩兩的都是步行拜親的人,踏著厚雪,一身新衣喜氣洋洋。路上隻有稀少的車輛,車身已經覆著薄雪,鍾明保持著二十碼的勻速,小心翼翼地駕車。印風忽問,“你站我樓下很久?”

他沒問“你等我很久?”因為他不確定,鍾明是單純地站在那裏,還是真正地在等他。

鍾明點點頭,表情肅穆。印風幾乎產生錯覺,他們不是在駛往悅來茶樓談那不知所謂的事,而是在前往□待國家主席接見。

鍾明凝視前方問道,“印老板,我想問你個問題。”

印風:“說。”

“你怎麼看待愛情?”

印風凝滯了一瞬,瞳裏閃過昨夜那猶帶溫度的夢,轉瞬又成了任念風七歲的身影。七歲……嗬嗬,“愛情就是個J`8。”印風諷刺地笑答。

鍾明:“……”

接下來的時間裏,氣氛僵滯而沉悶。印風上下瞄了眼鍾明的行頭,心裏隱隱地有些忐忑,又有期待。

終於到悅來茶樓,卻已連車位都沒。鍾明隻得把車停在路旁的黃線內。印風下了車,忽然開口道,“或許你應該換個問法,你應該問我,我怎麼看待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