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還未到結霜的時節,任念風吃□□一般地咀嚼著,苦澀讓小孩兒的臉皺成紙團。嚼到第三口時,任念風小腦袋中的某根弦繃斷,毫無形象地把一團綠色的殘渣吐到盤子裏。
印風淡淡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到任念風碗裏。
任念風筷子一摔,壓抑著滔天怒火。小秦哆嗦著端起碗喝湯,把臉擋住;鍾明抬頭看看眾人,不明所以,繼續吃飯;吳娟溫柔一笑,看了看印風,很是和氣道,“印先生,小孩子挑食很正常,您應該跟您的孩子講道理。”
任念風怒喝,“閉嘴!我才不是他孩子!”
吳娟也不惱,隻帶著一臉體貼溫和的笑,舒雅大方地吃齋菜。
印風對上吳娟微笑目光,點頭致歉。這是個陌生人,印風從來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太過深沉的陌生人。所以點頭足以,懶得開口。
印風淡淡看了眼任念風,對他身後的黑山問,“他平時吃飯都這樣嗎?”
黑山愣了愣,道,“少爺的夥食不歸我管。”
印風看著任念風,淡淡地問,“你吃不吃?”
任念風怨毒的目光看看印風,又移到青菜上,最後回到印風的臉上,堅定地搖了搖頭。
印風習慣性地捏了捏拳頭,劈裏啪啦一陣後,大手掌再次蓋住小鬼溫熱的頭頂,帶著不容抗拒的霸道,他把筷子遞給小鬼,指著那碗青菜道,“快吃吧,要涼了就更苦了。”
任念風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憤怒中帶著些不甘,不甘中帶著些委屈,委屈中帶著怨恨,怨恨中帶著向往,向往中帶著……總之,小鬼用力眨了兩下眼睛,憤憤地拿起筷子,將那碗青色植物當成印風的肉,恨恨地繼續咀嚼。
印風愣了愣,這一幕似曾相識。
任非雲也不喜歡吃青菜。那時候自己纏在他身邊,一盤青菜羊肉,我吃青菜他吃肉。他說我懂事,我說他霸道,然後收拾了碗筷,托著他後腦勺越過飯桌,是一個長長的吻,充滿了青春的激情和放縱。
印風笑著搖了搖頭。
鍾明偷偷看印風,一筷子香菇夾在筷子上半分鍾沒動。吳娟斂了笑容,掃視一眼桌上眾人,臉上沒有神色。黑山眼觀鼻,鼻觀心,靜默肅立,雕像一般。小秦低頭猛扒飯,桌上眾人全是透明的透明的透明的,今天我是在做夢做夢做夢……
飯後,公司旅遊團自由活動一小時,或留影或再次祈福。印風要了黑山的電話,發了根煙,目送黑山幾人帶著小孩下山,越走越遠。
同事們三三兩兩地散開,小秦陪著吳娟去前幾個廣場處上香,隻有鍾明愣愣地站在印風身後,見那小孩都已沒入人群很久,印風卻還是一動不動站著,鍾明舔了舔嘴唇道,“舍不得的話,你可以經常去看他的,這方麵隻要跟孩子母親交涉好,沒什麼問題,別擔心。”
印風莫名其妙回頭,“孩子母親?”
鍾明拍著印風肩膀,“別想太多,人家怪你也是正常的。看你兒子家裏條件似乎不錯,起碼不缺錢用,你常去看看他,應該的,對他媽媽也好點。”
印風心說:現在想太多的是誰啊?誰?
不過印風不準備解釋,他現在生活的樂趣之一就是調侃鍾明。看這二愣子滿臉真誠地給自己出主意,這牛頭不對馬嘴的主意,能讓自己瞬間胸襟寬廣心懷坦蕩,太TM爽了!這感覺,就跟你在青藏高原上高歌了一曲青藏高原似的……
風漸漸大了起來,倆人不再逗留,鍾明一個電話給小秦,讓對方安撫好吳娟,便送印風去了停車場。車前,印風接過車鑰匙,“哥們,你得有心理準備啊,我開車時控製不住……”
鍾明笑著頂了一拳在印風肩頭,“多大的人了,小心點就是。”
印風聳肩,“那明天我把鑰匙送你那去。”
鍾明點頭,看著印風興致勃勃地進了駕駛座,發動汽車。黑色別克如獵豹一般竄了出去。
佛手廣場前,吳娟上香的姿勢標準而優雅,小秦在一邊羨慕嫉妒恨地盯著人。鍾明拍拍小秦肩膀,“辛苦你了。”
小秦在心裏流淚,你年終的時候倒是給我多發點獎金啊!麵上仍是恭謹狀,“應該的,分內的事。”
吳娟雙手並舉,將三炷香插`入香爐。轉身看著小秦道,“我和鍾總經理有話說,你自己去玩吧。”
小秦很識趣乖巧,一聲招呼後,一溜煙跑了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