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風今年二十六歲,吃過無數頓飯,要麼是奉承,要麼是巴結,要麼是挑釁,要麼是冷落;二十六年的生命裏,從沒有一天,他像今日這般在飯桌上去關照別人。更何況那還是一桌子的素菜。
鍾明、吳娟、小秦、印風、小鬼頭分坐一席於包廂,其它員工則在外麵擠大廳。小秦為鍾明吳娟倒茶,印風為小鬼頭倒茶,黑山為印風倒茶。
印風奇怪道,“你幹嘛給我倒水?”
黑山恭敬低頭,斂眉肅穆道,“任總說過,見龍哥如見他本人!”
印風琢磨了會,才道,“果然命令是因人而異的。”
任念風冷冷地問,“你什麼意思?”
印風看著那張和自己七分相似的小臉蛋,不由自主地就滿心的歡喜,再次忍不住上前揉亂小鬼柔軟的額發,“我不是說你,真的。不過按道理來說,你應該給我倒水,而不是我給你倒水。”
小鬼不屑地看了印風一眼,小腦袋一扭,很拽地冷哼一聲。
印風不在意地笑笑,扭過小鬼的腦袋,指著鍾明道,“叫叔叔。”
小鬼惡狠狠地盯著印風,眼裏滿是惡毒憎恨。
印風雷打不動,大手掌蓋在小鬼腦袋上,小鬼動彈不得,倆人對視,目光之間電光火石。五分鍾後,任念風不甘地把嘴巴一扁,眼見就要哭出來。印風忽然笑著開口,“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小鬼,你很傷心?”
任念風瞬間就撫平了嘴角,繼續惡狠狠地瞪視印風。
小鬼也隻有七歲而已,雖然爹不疼娘不愛的,但身份擺在那,從沒吃過多少苦,更不要說有人強迫他。如今,這粉雕玉琢的小孩兒被人擰著腦袋,要求叫一個陌生人叔叔,而且這個擰著自己的人,還是那個讓自己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憎恨著的,害母親監獄般生活著的黑蛟龍!
從他出生起,父母就一直為了這個人兒爭吵;從他出生起,身邊的人就不斷在自己耳邊念叨此人的豐功偉績;母親離開前,緊緊地攢著自己的手說,風兒,以後要有出息,你的目標就是,超越印風;黑蛟龍這個傳說,必須被你打破。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印風一直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可是現如今,這個人忽然就冒到了自己麵前,帶著隨意的氣場,卻偏偏不容更改他所決定的事情。任念風不服,他骨子裏就好戰,即使他隻是小孩子。他的人生,一大部分都因為印風而改變了軌道:從名字開始,到家庭,到生活的目標,到憎恨的、敬佩的對象,全是這個人!
任念風小小的腦袋瓜有些轉不過來,現在這個人就在自己麵前,我明明應該恨他的,可是他的懷抱好溫暖……他剛剛叫我兒子,父親都沒有叫過我兒子……長這麼大,他是第一個給我擁抱的人,也是第一個……對我說對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