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辰離開的這短短幾天,CMI內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向淵暫代總裁一職雖然不到一個星期,但是董事會中居然有好幾位公開表示支持向淵,並且在陸一辰重返CMI後的第一次董事會上,拿出了重選董事長一職的提案來。
理由不僅僅是向淵雷厲風行地解決了宜家花苑一事,還因為現董事長陸一辰私人投資涉嫌製造毒品的醫藥公司,對CMI造成了嚴重的負麵影響,抹黑了CMI的聲譽,不宜再接任董事長一職。
陸一辰坐在首位,似笑非笑地聽著提案內容,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麵上輕輕叩著。
等那位董事說完,陸一辰開口:“既然各位對我意見頗深,那不如這樣,我們來表決一下。支持向淵接任CMI董事長一職的董事請舉手。”
他嘴角微勾,看著左右兩側嘩啦啦地舉起一排手。
向淵坐在他的左手側,見狀怒斥:“我隻是暫代,並沒有真的要接替大哥的意思。大哥現在人都已經出來了,當然會澄清,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陸一辰擺了擺手:“別著急,阿淵,聽聽大家是什麼意思也好。CMI一直都是我獨斷,想必大家心裏都憋了話想跟我談談。沒關係,讓他們說說,憋久了對身體不好。”
向淵朝左右看了一眼,身體往後一靠,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椅子上,不說話。
“向總做事踏實,能當大任。”
“是啊,是啊!”
“這幾年大部分事情都是向總在做,他對CMI的貢獻是最大的!”
“對,就是!一直都是向總做到尾了陸總才拿回去自己做,功勞都是自己的,活兒都得向總幹。”
“可不是嘛……”
陸一辰聽著下麵嗡嗡嗡的說話聲,真是忍不住都要笑出聲來。他朝門口招了招手,進來兩個人。二人見了陸一辰點頭行了個禮,也不說話,就在旁邊站著。董事們開始嘀嘀咕咕,一時間會議室裏嗡嗡聲一片。
陸一辰等他們說夠了,輕咳一聲:“大家靜一靜。之前讓大家各抒己見,想必這會兒大家也把意見交換得差不多了,那麼接下來聽我說說。我身後左邊這位,是衛星城城中村的村長劉慶華。大家都知道之前我們給了城中村兩個億,其實原本不用給這麼多錢,原因很簡單,劉先生,謝謝你能來,請你給各位董事們講講。”
他背後站著的兩人中走出來一個,先向陸一辰點了點頭,然後接過陸一辰遞給他的微型麥克風:“大家好,我是衛星城城中村村長劉慶華。我們村跟CMI要錢,那是全體村民集體的意願,我知道大家對這個要求很不滿意,但是我們也是為了全體村民的利益。所以這個事做得對不對,那是雙方利益博弈的過程,我就不多說了。
“我今天來,主要是受人所托,跟大家談談一些細節。最早呢,我們沒想到還能通過卡水電天然氣來跟CMI要錢。但是有人傳了話,說過路費也能收一收,每家錢雖然不多,但是二三十萬也是普通人家三四年的收入了,不要白不要。後來陸總親自過來,說要給村裏幾位管事的點兒錢,希望能減少一部分補償款。老實說,我們是人,不是神,當時確實是心動過,一共四五戶人家,每家兩千多萬,給誰誰不動心?當然,動心是一回事,能不能拿是另一回事。當晚陸總離開以後,那人又傳話了,說這錢我們幾個要是敢私下收了,他就能讓全村的人知道我們做了什麼。
“這時候我們也明白了,你們公司這是內鬥呢。我們隻是普通小老百姓,大公司的事情不敢瞎摻和,也摻和不起,那就老實拿了補償款給全村的人辦福利唄。結果又來人了,說這個錢隻要我們馬上要,而且是錢不到賬絕對不讓動工的話,就額外再給我們村裏一筆錢。這時候我們還敢說不嗎?人家都說了,你們這村領導想做就好好做,不想做咱們就換一換。
“各位都是大人物,您覺得我們能怎麼辦?其實這些事本來我不想說的,但是受人所托,不能不來。我們幾個雖然有私心,但心裏頭也還是想給村裏辦點實事的,請各位在座的大人物多多擔待。就這樣。”
劉慶華說到一半的時候,下邊就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這裏麵哪個不是人精,他這話一說出來,意思誰都懂。
陸一辰等劉慶華說完,敲了敲桌子:“安靜一下!我給大家總結總結剛才的意思。本來兩個億我們不用花的,但是CMI裏麵有人給他們支了招,並且給了他們一筆錢,要求他們一定要見錢之後才能動工。中途我摻和了一下,沒成功。當然,這事我也有責任,我那時候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有人盯著了,對症下藥,你們說辦事難不難?到後來這兩個億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不過呢還真巧了,宜家花苑因為水電天然氣這個事,一拖就拖了六個月。現在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吧,每戶補償二十萬,五百來戶業主,這一補償又是一個億,外加這五百戶業主已經有六個月沒交房貸,按照平均每戶每月交兩萬塊的房貸來算,相當於我們又墊付了六千萬。前後算下來,我們硬是多花了將近四個億,還不包括公司名譽受到的損失。業主們在市政府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容埠都在看我們的笑話,銀行貸款不肯批,大家心裏是什麼想法?”
一群人左右對視,沒人說話。
陸一辰挑了挑嘴角,指著劉慶華旁邊的一個人說:“大家都知道我投資過一個醫藥公司,私人投資,跟CMI沒有關係。這位是那家醫藥公司的負責人張揚,這回這家公司涉嫌製毒,我們來聽聽看。”
張揚三十五六歲左右,人看起來很銳利。他也先對陸一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接過劉慶華手裏的麥克風:“CMI的各位董事大家好,我叫張揚,是XXX醫藥公司的總經理。受陸一辰先生所托,我來跟大家當麵澄清一下關於醫藥公司涉嫌製毒一事。我們自始至終,生產的產品全部都符合國家規定,絕對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關於這件事情,警方已經調查清楚,最近幾天會發布確切的消息,證明醫藥公司的清白。
“我今天主要想說的,是關於醫藥公司的原材料供應方和這次案件中發現的毒田高度重合一事。當時是向淵先生給我們牽線搭橋,介紹了原材料供應方,對方也確實一直長期穩定地給我們供應著原料。這一次警方對我們生產的所有批次的藥品全部進行過抽樣檢查,並沒有發現產品中存在違規違法的現象。但是在調查中發現,原材料供應方在向我們供貨的途中,同時向容埠輸送著毒品。據線索和推斷,警方已經鎖定了目標人物。當然,這個由我說出來,可信度大概不是很高,但是相信大家很快就能明白。”
他話音剛落,向淵唰地一下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向淵,你急什麼?”陸一辰坐在原位,麵不改色地看著前方的兩排CMI董事,“反正你也走不了,不如我們來最後聊一聊。”
向淵原本已經快到門口了,聽到他說話,轉身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全是狠戾:“還有什麼好聊的?陸總。”
陸一辰左手按著打火機,右手扶著煙,點著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煙圈。他平時並不常抽煙,開會的時候更是從來沒抽過。這時候整個會議室裏反常地安靜著,甚至能聽到陸一辰指尖的煙燃燒的聲音。
“這些年我待你不薄。”陸一辰直接把煙灰撣在桌麵上,側身看向淵,“CMI所有的重大項目,哪個我不是給了你最大的權利和信任去做?對你提出來的意見和建議,我很少反對。在公司你幾乎是說一不二,你就這麼報答我?”
向淵冷笑了一聲:“大哥,是你教我的,做事要做最好,做人要到頂峰。手段不如人,我沒什麼好說的。要說我做得最錯的,就是幫你找回了明月,要不是她,我也不至於到了今天。”
“她?”陸一辰想到明月,唇角一勾,似笑非似地上下打量向淵,“我倒是真的沒想到,你能一麵跟明月說真話說得像假的似的,一麵跟我說假話說得跟真的一樣。你跟我是怎麼說的?哦,編個借口哄她回來。不過那天我才知道,你哄她的借口居然是句真話。你說要幫她回來複仇,讓她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然後替你拿CMI的賬簿幫你扳倒我。也真是挺為難你的,這麼哄她她都能信。不過那女人也真是蠢得可以,還是那麼輕易相信人,沒等你幫她複仇呢就自己放棄了,連底都漏得一點兒不剩。她取沒取得我的信任不好說,不過我覺得,我應該是取得她的信任了吧?”
他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
明月站在門口,一臉慘白。她直直地盯著陸一辰,眼睛裏都是痛苦,明明已經控製不住眼淚了,卻還是倔強地挺直了背:“你說什麼?陸一辰,你再說一遍,你說什麼?”
陸一辰吸了口煙,然後在桌上撚滅了煙頭。他嘴角的笑容帶了點殘酷的味道:“我說什麼你不知道嗎?是誰告訴我要注意向淵的?要不是你在關鍵時刻提醒了我,我怎麼能早一步埋線,這麼順利地抓到他的尾巴呢?”
“你不是說原諒我了嗎?”明月閉了閉眼,淚水滾滾而落,“你不是說以前都是誤會,那些都不重要的嗎?我們的婚姻關係還有法律效果,你這麼利用我有什麼意義?”
“意義?沒什麼意義。”陸一辰淡淡地說,“但是我陸一辰也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人。以前我是能任你為所欲為,但是你一走幾年,再回來還妄想我像從前一樣待你,你到底是太天真,還是太愚蠢?遊戲開始還是結束,是我說了算,不是你。不過現在,我玩膩了。”他站起身,目光居高臨下,看著她的時候帶著憐憫,“孩子已經過戶到我這裏,你可以滾了。”這才是他的真心話。
明月腳一軟,伸手攀住門框才支撐著自己沒有摔倒。她全身都在抖,根本控製不住情緒,正要說話,突然聽到旁邊一直不作聲的向淵冷笑一聲:“果然女人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個小鋼琴家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倒好,送上門去讓陸一辰玩了個痛快。”
“你說什麼?”明月在頭暈目眩中聽到一點,強忍著問他,“你說什麼?”
向淵一雙眼睛眯起來,臉上全是嘲諷:“知道我怎麼搭上雲南那邊的嗎?告訴你,就是你的小鋼琴家。他為了你,跟陸一辰作對,拚了命一樣地要毀了他,我不過是順便插了一腳。你以為這段時間他在容埠真的是在你那小琴行待著呢?那些毒品運過來,可都是從他手上出去的。哎呀,我聽說最近他帶著你那兩個孩子出國去了,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我倒想看看,得知陸一辰重返CMI,他是會送孩子回來呢,還是先保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