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明月大聲打斷他的話,眼眶通紅,一臉暴躁,“煩死了,出去!”
Janus站在那裏瞪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給我出去!”明月覺得自己真是快要瘋了。她聲音很大,幾乎是在吼了,“我說你給我滾出去!”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惡狠狠地瞪著Janus,手指指著門的方向,目光裏全是憤怒。
他突然就笑了。
明月不說話,指著門口的手也沒有放下來。
Janus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聲音很輕:“我不跟你爭,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時間會告訴你,你愛的人,他犯了什麼樣的錯,還用什麼樣的甜言蜜語哄你相信他,為了他不顧一切。但是你知道嗎,他可能現在正在心裏笑話你呢。這案子現在鬧得這麼大,不出半個月你就會知道,陸一辰用這片大棚裏的幾十萬株罌粟花,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就讓他笑話吧,反正你現在已經在笑話我了。”明月睜大眼睛,聲音也放輕了,但是眼淚卻滾滾而下,“如果沒了陸一辰,沒關係,我還有采采和包包。他如果真的犯了法,那他就應該接受法律的懲罰,我會好好帶采采和包包,看他們長大。但是我已經不能控製自己愛不愛他了,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他就算真的是毒販,我知道得也太晚了!愛情不是車子,踩一下刹車就能停。你不要逼我了,你都做不到放棄我,又憑什麼要求我放棄他?”
Janus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閉了閉眼,又睜開:“如果他真的犯法了,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好嗎?”
“你現在跟我說這個有意思嗎?”明月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我現在還能考慮如果陸一辰進了監獄,我要跟哪個男人過下半輩子嗎?我能思考嗎?”
她用手撐著額頭,心裏鈍鈍地疼,像有一隻手狠狠地捏在她的心口一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大口喘息著,用盡力氣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還是在發抖。她心裏發狠,用力咬了舌頭一口才覺得稍微能鎮定一點。她抬頭看麵前的Janus:“對不起,我心情真的差極了,剛才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隻是……想發泄一下。憋得太難受了,這裏。”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閉起眼睛,低著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真的太難受了。”
然後她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胳膊裏,一開始隻是抽泣,漸漸變成了痛苦的哭泣,到了最後幾乎是要號啕大哭。
Janus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看著她無法抑製地痛哭不已,鼻子一酸,忍不住扭頭別開了視線。
他愛的女人,在他麵前為另一個男人哭泣。
她不需要他為她遮風擋雨,不需要他替她跨越荊棘,她甚至都不再需要他的關心,他的溫暖,他的陪伴。
這一刻的猶豫,他早已在心中想過千遍萬遍,但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中竟然是如此的絞痛。千萬隻手,千萬把刀,一刀刀割在心上,痛到了極致,甚至痛到了麻木。
他已經失去了資格。
他甚至比明月還要清楚,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半晌他抬手抹了把臉,冰涼一片。他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頭發。手指快要觸碰到她發絲的時候,卻又收回來,緊緊捏成了拳頭。
明月並沒有讓自己放任很久。在Janus麵前痛哭一場之後,她好像終於能夠誠實地麵對這件事情。她還有采采,還有包包,還要盡一切努力來幫助陸一辰。
為了避開媒體,減少惡意傷害,采采和包包暫時請假在家,由保姆帶著看書玩耍,同時隔離了所有信息設備。包包還小,基本上明月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采采已經大了,她很好奇地問明月:“媽媽,為什麼要給我和包包請假啊?你要在家裏陪我們玩嗎?”
明月搖搖頭:“媽媽還有事情,最近我和爸爸都覺得你們上學好累啊,早上起床的時候很痛苦的樣子,所以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不好嗎?”
采采撓撓自己的小辮子,一臉糾結:“好是好,但是家裏沒有小朋友,也挺沒勁的啊……”
包包湊過小腦袋,虎頭虎腦地大聲說:“姐姐我陪你玩!”
采采特別有作為姐姐的自覺,愁眉苦臉地帶著包包去玩。
上班的時候Janus故意找明月聊天,說到兩個孩子最近在家休息,他提議:“要不……我帶他們出國去玩一陣子?等你們解決好了,再帶回來。光是關他們在家裏,你關不了多久的。他們很快就會鬧著要出去玩,要去上幼兒園,要去遊樂場,要去超市買東西。要是一直不讓他們離開家,采采那麼聰明,她會知道的。”
明月抬眼看他:“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Janus朝她一笑,“我又不是沒有帶包包出去玩過。采采又比較獨立,培養一段時間應該可以吧。我不會帶他們一直在一個地方,歐洲那麼方便,就算有記者拍到,應該也不會像國內這樣跟著跑。”
他笑起來兩個眼睛彎彎的,清澈美好。
明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晚上明月回家征求采采和包包的意見,包包一聽要跟Janus出去玩,興奮得像個小獅子一樣在房間裏亂跑。而采采跟Janus不熟,所以就謹慎了很多:“媽媽,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媽媽不去。”明月拉著她的手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媽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陪你們玩。Janus叔叔最近很閑,就讓他陪你們一起去不好嗎?以前看畫冊的時候你不是說想去巴黎,那讓Janus叔叔帶你和包包去巴黎好不好?”
采采嘟著嘴,對跟著陌生叔叔出去玩這件事有點抗拒,但是又對目標地點很感興趣,一時間很是糾結。
明月幫她把小辮子鬆掉:“媽媽以前跟你講故事說不要隨便跟陌生人離開,媽媽知道你對Janus叔叔還有點陌生,但是相信媽媽好嗎,Janus是絕對可以信賴的叔叔。你看包包,他就很喜歡Janus叔叔。”
采采瞥了眼因為太高興而在屋子裏撒歡的包包,不置可否地噘了噘嘴。
隔天明月就這件事打電話谘詢了喬安,喬安覺得提議雖好,但是對Janus不熟,並不敢把話說得太死。
明月還在猶豫,CMI出現了新的進展——總裁陸一辰協助調查期間,由向淵暫代其一切職務,臨時執掌CMI。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周東廷和阮子信他們拿出來的三個億給予宜家花苑業主們補償,平均每戶二十萬的補償款三天內發放到位,行動快捷迅速,想必是盤算過很久。
向淵雷厲風行又慷慨大方的補償辦法讓業主們非常滿意。他在媒體采訪中甚至隱晦地表明以前遲遲未決的補償事宜,都是因為陸一辰從中作梗,想通過拖延時間完成所有工程交工,減少對業主們的補償。
雖然陸一辰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陸一辰不在,向淵就得了便宜賣乖,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明月看著新聞,雙手輕輕環在了胸前。
Janus帶采采和包包出國的時候,明月送他們去機場。一路上包包坐在後座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興奮溢於言表。倒是采采比較鎮定,但是看人的目光也是亮亮的,想必心裏也很期待。
他們到的時候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Janus去換登機牌辦理手續,明月帶著采采和包包坐著等他。突然聽到有人叫她,抬頭一看,是以前Janus的助理小秦。包包跟小秦很熟,見了他非常開心,興高采烈地撲上去:“小秦叔叔!”
小秦一把把包包摟在懷裏:“包包又長大了!”他摸了包包一把,跟明月打招呼:“明月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明月跟他打招呼,“你怎麼也在這裏?”
小秦咧嘴笑得憨厚,看起來特別傻,露出一口白牙:“Janus又雇我了,說他需要個助理,問我還願不願意來。我當然願意了,所以就來了。”
說話間Janus回來,見了小秦拍拍他的肩膀:“手續辦好了?”
“辦好了。”小秦揚了揚手中的登機牌,“行李也托運了,一切就緒!”
Janus對明月說:“我怕一個人帶不好他們倆,小秦比我細心,相互有個照應。之前我是不是沒跟你說?”
明月笑了笑:“是沒說,不過沒關係啊,反正都是熟人,我也放心。”
“采采,包包,背好小書包,我們準備過安檢了!”Janus招呼兩個孩子,邊幫包包調整書包帶子邊跟明月說,“那我們就先進去了啊,外麵人多,說不好就有蹲守明星的記者在呢。回去的路上開車小心,注意安全,知道了嗎?”
明月點點頭:“行,那你們進去吧。”
她說著,猶豫了一下,攤開手掌,手裏放著一張卡,是剛才Janus去辦手續的時候拿出來的。她把卡遞給Janus:“這個你拿著。”
Janus用看怪獸一樣的眼神看她:“你逗我玩呢明月?來這套?”
她清了清嗓子:“拿著吧,你帶采采和包包出去玩我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總花你的錢?”
Janus推開她的手:“你這人真煩,收起來,再推來推去我要翻臉了!”
明月噓了口氣:“行吧,你不要就算了。對了,我給采采和包包都帶了手機,手機裏存了你的號碼。你等會兒過了安檢打電話記一下他們的號碼,以防萬一,也好有個聯絡。”
“知道了。”Janus一隻手牽著一個孩子,低頭對他們說,“來,我們要去過安檢了,你們跟媽媽道別。”
采采朝明月揮手:“我會給你帶禮物的媽媽。”
包包衝她做鬼臉:“媽媽你想要什麼給我打電話啊!”
自從給包包帶了手機,他就經常說“你要是怎麼怎麼就給我打電話啊”。明月跟著他們到安檢口,站在原地看他們過安檢,小秦第一個,采采第二個,包包第三個。他一直都調皮,接受工作人員檢查的時候還衝她揮揮手。最後是Janus,他戴著大墨鏡,隔著人群對她瀟灑地揮了揮手,打了個飛吻,然後就消失在安檢口背後。
機場人來來往往,大廳穹頂這麼高。光灑下來照在人群中間,每個人的麵目都清晰可辨。
明月想起自己以前看過一句話,是個英年早逝的男人寫的:你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每個都行色匆匆,遇見了,淡漠地看上一眼,誰也看不穿別人身後的故事,誰也不知道別人的心裏,是不是住著這麼一個人。
明月在原地多站了一會兒,剛才還在身邊的四個人突然離開,她覺得有一點恍惚,忍不住抬頭又看了看安檢口,就在剛才,包包還在那裏對她笑眯眯地招手道別。
她用生命愛著的三個人,現在都不在她身邊。
她突然覺得有點孤單。
她曾經一個人帶著包包過著那麼艱難的日子,都沒有感覺到孤單。愛這種東西,真的是擁有得越多,越希望得到更多,心裏從來都不會被填滿,但是隻要突然少了一點,感受便會異常明顯。
明月下班以後早早回了家。冬天天黑得早,采采和包包不在,陸一辰也不在,明月一個人在家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她吃了晚飯就早早洗了澡鑽進臥室,倚著床頭看書。
其實她哪裏能看得進去,根本就是在發呆。
冷不丁有人直接推門進來,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以為是壞人。剛想按床頭的報警鈴,再一看,居然是陸一辰!
他身上還帶著冷氣,胡子拉碴的,憔悴了一些。她噌地從床上坐直身體,眼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居然覺得不能動彈。
陸一辰兩三步就走到她跟前,捏了把她的臉蛋,笑得看起來特別有滄桑感:“開心傻了?”
她呆呆地仰著頭看他,突然咬著牙死命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覺得手好痛,這才一個挺身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有煙味,還有點奇怪的味道,大概是有幾天沒洗澡。明月聞著這麼臭的陸一辰,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了。
陸一辰嫌自己身上難聞,想讓她鬆鬆手,才掙紮了一下就又被她死死摟住。她的腦袋埋在他脖頸處,拚命搖頭不肯鬆手,眼淚鼻涕蹭了他半個肩膀,連裏麵的衣服都濕透了。她低聲抽泣著,又好像在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讓他整顆心都變得柔軟起來。
他反手抱住她,順了順她的頭發,溫聲安撫她:“好了好了,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她吸了吸鼻子,隻搖頭不說話,眼淚掉得更凶。
“我先去洗個澡,快要臭死了,等會兒再抱你好不好?”他哄她,“幾天沒洗澡,衣服都餿了。”
明月抽噎一聲,聲音悶悶的:“我不!”
“我真的回來了。”陸一辰拍她的背,“對不起,這幾天讓你擔心了。你再不鬆開我,我就隻能抱你一起去洗了。”
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明月恨恨地咬了他一口,陸一辰捧著她的臉認真看著,隻覺得心頭一陣踏實,這幾天他腦子裏除了高速旋轉關於CMI的一切,剩下的竟然全是她。
想到她為自己擔心,替自己害怕,他就恨不得能長一雙翅膀飛回來看她。
當他真的看到她為自己掉眼淚,心裏滿是心疼憐惜。
他不想說什麼對不起我愛你,也不想說什麼謝謝你為我擔心,更不想說什麼相信我我可以。他們本就是夫妻,相濡以沫患難與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比誰都相信她會等,她能等,她一定在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