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消失的風(1 / 3)

搬進陸家以後,明月跟Janus的聯係就少了很多,經常是她打了電話沒人接,好幾天以後Janus才會回她一個電話,沒說幾句就掛了。

就連包包都嘟囔說很久沒見Janus了。

再次有Janus的消息,是在電視上,他又拿了獎杯回國,被媒體堵在機場。采訪鏡頭有點搖晃,閃光燈一直在哢嚓哢嚓地響。有人問到他上次演奏會壓軸的嘉賓,他淡淡地掃了一眼,並不回話。

明月想,大概自己讓Janus失望了。

離開舞台,離開鍵盤,回歸生活。

……遺憾嗎?

身後有手伸過來幫她捏肩膀:“在想什麼?”

明月笑了笑:“什麼都沒有。很久沒見Janus了,他大概還在生我的氣。”

陸一辰嗤笑一聲:“他生什麼氣?”

她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Janus對我期望很高的,是我讓他失望了。上次演奏會的時候,他那麼費心地幫我鋪路,結果心血都白費了。”

“還是特別喜歡彈琴?”陸一辰問。

明月歪著頭想了想:“好像除了彈琴,我再也不會做別的事了。”

“不來公司幫我?你可以去財務部。”陸一辰漫不經心地說,“給你最高的權限,所有賬務都可以看。”

“嗯?”明月仰頭看他,“我又不是學財務的,看不懂啊。”

他幫她捏肩,力道正好:“那有什麼難的,學著看看報表又沒有多難。”

她笑起來:“你這是把財務大權交給我的意思嗎?跟上交工資本似的。”

陸一辰也笑起來:“財務是命脈,我這是賠上全部事業跟你表白呢,這都聽不懂?”

明月笑著打了打他的胳膊。

電視上Janus的部分已經過去了,有用人來叫他們吃午飯。

自從明月回來,陸一辰回家吃午飯的時間多了很多。他的公司離家裏倒是不算遠,隻是上下班高峰期,堵車堵得厲害,來回跑一趟,幾乎就沒什麼休息時間了。明月跟他說了幾次不用中午特地回家吃飯,在公司還能稍微休息一會兒,他也不聽,就笑眯眯地看她。

說了幾次,明月也就由他來回折騰,隻是每天早上他走的時候會問他回不回來吃飯,想吃什麼好讓廚房準備。

做飯的阿姨都打趣她:“先生對你真好。我來了好幾年了,陸先生回家吃午飯的次數都沒這幾個月多。”

吃完飯,他們都還坐在餐桌前沒起身,陸一辰突然說:“天天在家裏窩著,悶都要悶壞了,你多出去走走。逛街也好,跟朋友們一起做美容也好,運動也好,工作也好。要不去工作吧,你在容埠也沒什麼認識的貼心朋友,那些太太們整天就知道穿衣打扮,要麼就是打麻將,你估計也不喜歡跟她們在一起。”

“最近我也在想這事。”明月點頭,“老在家待著也不行。但是想來想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感覺脫離社會太久了似的。以前吧,我大學畢業就沒工作,之後在國外的時候在酒吧、酒店裏彈琴,回來以後又什麼也沒做。越想越覺得我這些年都白過了,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塌糊塗。”

“你要是會畫畫,還能開個畫廊。彈琴……要不給你做個代理,賣鋼琴?”說著他也笑了,修長的手指在餐桌上一下一下點著,“要不然就做藝術投資?比如有人來容埠辦演奏會、演唱會,我們負責承辦。不過這方麵的業務我不熟悉,你要想做,得先了解一下。我可以介紹幾個朋友給你。”

明月點點頭:“我考慮考慮啊。開店賣東西不用太跟人打交道,藝術投資估計要特別會交際的人才能做好吧,我覺得人際交往方麵,我好像做得不太好。”

陸一辰笑了笑:“不用擔心,想做的話放手去做,處理不了的事情有我。”

她也笑起來:“好。”

吃過午飯陸一辰就要去上班。已經是秋天了,早晚開始冷起來,但是中午還是很熱。明月把外套掛在他的手臂上,又幫他重新係好領帶,扣好袖扣,退了半步笑著說:“又是手表,又是袖扣,陸先生你每天打扮得這麼整齊,就不怕迷倒公司的小姑娘啊?”

陸一辰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能迷倒你就可以了。”

“嘁。”明月覺得很受用,“讓司機開車小心啊。”

“知道了。晚上不用等我回來吃飯,”他頓了頓,有點不太情願的樣子,“又要陪一群老頭子吃飯。”

她輕輕地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臉頰安撫他。

陸一辰最近的確很忙。

總的來說,容埠地勢並不十分寬闊,東西延展性很大,但是南北不夠。大概十年前市裏就有在西端發展衛星城的意思,前幾年終於開始修路,也有一些企業和廠子開始建址,準備挪到衛星城去。

陸家是老容埠人,按理說,衛星城那邊有自家的地,但是一直都是集體土地,並不是國有性質。當時陸一辰剛接掌CMI,分身乏術,隻是打了個盹兒的時間,自家的地盤就被別人捷足先登,偷偷辦走了大產權證。後來他費了點兒勁找回了補償,地段雖然不如之前的好,但是按照規劃來看,三麵臨街,其中一麵過了馬路就是規劃中的學校,位置倒也不錯,還比之前的多了幾十畝,也基本算是補回來了。

當時城建方麵和市裏口頭承諾過,如果CMI要再在衛星城買地投資,會適當給予優先考慮。

幾年過去,衛星城那邊基本已經沒有空置的地盤。可其中有一塊94號地,二百八十畝,當時已經被人買走了,但是老板犯了事入獄,幾乎是家破人亡,地就一直空著沒人管,直至超過了年限被政府回收。現在衛星城已經基本成熟,這片地左右隔兩三站路就是中學和小學,旁邊是城中村。公開拍賣的消息一傳出來,頓時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

陸一辰最近辦的,就是這件事。

其實他原本幾乎就要辦妥了,沒想到突然橫生枝節,出來一個梁瑾瑜——梁若琳的大哥,梁家未來的接班人。

原本以梁家的實力,是比不上CMI的,但是有些事,不是實力夠強,就能拔得頭籌。梁瑾瑜走了條偏路子,他老婆杜思同,是容埠市長杜立行的女兒。

而陸一辰走的,卻不巧是衛星城新區管委會一把手和容埠市書記的路子。

恰好是博弈的兩端,隻要公示一出,落選一家必然反撲。

陸一辰無意卷到政治鬥爭裏去,所以最近在琢磨其他出路,甚至想要不要走一走蔣傾南和沈晗那邊。東江國際在容埠一貫行事低調,但論實力背景,杜立行他們也是有所忌憚。

就在這個時候,梁若琳約了他。

豐園。

梁若琳穿著黑色大衣,裹得嚴嚴實實,露出兩條纖細的小腿。唇間和腳上的正紅色是唯一的顏色點綴。

陸一辰到得早,坐著等她。見她推門進來,穿著如此保守,倒是有點意外。

但是緊接著,梁若琳就解開大衣脫下,露出裏麵火紅色的連衣裙。

這才是他印象中的梁若琳。

張揚的,熱情的。

“不好意思,久等了。”梁若琳坐下,一股香氣撲麵而來。

是第一次聞到的那種——夏露的味道。

“喝什麼?”陸一辰靠在椅子上,“還是點東西吃?”

梁若琳眉梢揚起,連眼角都是恣意快活:“隨便啦,你餓了就點東西吃。我都OK的。”

陸一辰確實有點餓了,於是叫了東西吃。

點完單,梁若琳突然朝前湊了湊,笑得很促狹:“我要吃麵,可以嗎?”

他麵不改色地點頭:“當然可以。”

豐園有一絕,就是麵,也沒有“XX麵”這樣的稱呼,就很直接地叫“麵”。

看得出來,梁若琳是真的想吃這碗麵。她雙手捧著碗,低下頭湊近了聞,深吸一口氣,臉上都是滿足:“光是聞聞就覺得心情一級棒。”

陸一辰心裏想著,下次帶明月來嚐嚐,她也許也會喜歡。

稍微一晃神,就聽見梁若琳叫自己:“陸總?陸一辰?”

他捏了捏眉心:“不好意思,最近有點累。”

“忙的吧?”梁若琳一臉了然,“我大哥也這樣。”

說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臉色黯了黯。

陸一辰笑了笑:“是,大家最近都忙。”

梁若琳單手撐著下巴打量他,嘴角噙了一點淡淡的笑:“你們男人忙什麼我不知道,不過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說一聲。也許……還能幫上點忙呢?”

她越說越笑眯眯的。

陸一辰沒有搭話,指了指她麵前的麵:“涼了就沒這麼好吃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倒也沒多少重點。梁若琳一碗麵吃完,滿意地摸了摸肚子:“每次想控製的時候,總是控製不住。”

“一碗麵而已,胖不了多少。”陸一辰喝了口水。

她盯著他,目光直接:“還有人呢。”

陸一辰微微一笑:“我早就已經結婚了,梁小姐不知道嗎?”

“全容埠人都知道啊,我當然知道!”梁若琳歪了歪頭,“但是全容埠也都知道你老婆過世了。感情再深,也得往前看,日子還得過不是嗎?”

他又笑起來,今天他笑得格外多:“你怎麼知道,我太太是真的過世了?”

梁若琳怔住了,嘴角的笑都有點僵:“什麼意思?”

陸一辰站起來,又是平常的冷峻:“你想跟梁瑾瑜爭多少,怎麼爭,那是你們的家事。不過拿這塊地來當籌碼,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梁小姐,請慢用,我就不奉陪了。”

下樓的時候陸一辰給向淵打電話:“貸款還要多久能批下來?”

“小一個月吧,大概。”這筆貸款是向淵跑的,“要是順利,估計剛好貸款到,保證金也該交了。”

“知道了。”陸一辰剛想掛電話,又想起來,“你去探探梁瑾瑜跟杜思同,不是說結婚那會兒鬧得挺大的嗎,突然這麼齊心協力還真是讓人不太習慣。這家人從上輩子就開始內鬥,這輩子還是鬥個沒完,沒一個省心的。”

向淵笑起來:“知道了,我去問問怎麼回事。”

幼兒園到學期中的時候有個比較大型的親子活動,采采和包包都很期待。采采是開心今年爸爸媽媽都能陪自己去,這樣就可以表演節目了;而包包的期待點比較奇怪,他不是很喜歡上學,坐在教室裏跟小朋友做遊戲真的好無聊……他有點想念跟Janus在一起看畫冊、打iPad遊戲啊。

因為是去參加活動,一家四口都穿得很休閑,陸一辰跟包包是淺色格子襯衫,外麵套著灰藍色休閑外套,兩隻袖子是灰色的,休閑褲跟袖子同色。包包脖子上係了個小小的領結,看起來倒也像位小紳士。

明月和采采稍微有點不同,上衣戴了帽子,也是灰藍色。她們倆都把頭發紮成了馬尾,明月特意用卷發棒給自己和采采卷了發尾,有點活潑地翹著,看起來清爽可愛。

采采邊走路邊一左一右搖著腦袋,讓發梢打到臉上,開心地咯咯笑:“好好玩。”

明月看著她才想起來,把自己套在手腕上的發帶係在采采的辮子上:“乖一點不要動,係根發帶更好看。”

采采就乖乖地歪著腦袋讓她幫自己係。

牽著包包等在門口的陸一辰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最近,很容易滿足啊。

陸一辰帶著明月和兩個孩子到學校的時候,還是有些轟動的。一共兩個班,家長們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大多是熟人。女士們比較含蓄,看著一家四口明顯的親子裝,哪怕心裏恨不得撲上去八卦一下怎麼回事,表麵功夫都做得比較到位——點頭、寒暄、道別。隻是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時,暴露了她們的心事。

男人們就比較直接,有人直接笑著跟陸一辰打招呼:“陸總,這位是嫂子?”

陸一辰非常受用,也笑著介紹:“劉先生,這是我太太。”

明月朝對方點頭笑了笑,一隻手牽著采采,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挽住陸一辰的臂彎。

她下意識的動作讓陸一辰更滿意了,眼底都是滿滿的笑意。

等他們在室內體育場找到座位的時候,基本全場都知道陸一辰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出席了——他甚至還多了個上幼兒園小班的兒子。

……不是說一直單身嗎?!

……不是說自從老婆去世以後,一直沒有女朋友嗎?!

哪來這麼大的一兒子啊!

連老師們都好想八卦一下!

隻有包包的老師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但是又不能隨便說,憋得好難受。

說是大型親子活動,其實也無非就是做遊戲。大班和小班並不在一起競賽,不同的年齡有不同的比賽內容。

采采報名的親子籃球,純女士參與;包包報名的兩人三腳踩氣球,則是孩子跟父親一起。

明月其實有點頭疼,她哪裏會打籃球啊?

陸一辰給她打氣:“你看看這些太太們,日常生活就是逛街啊,做保養啊,打麻將啊,哪有你機靈啊對不對?”

明月白了他一眼,這是在安慰她嗎?

包包補刀很勤快:“媽媽你最近好像胖了點,運動一下比較容易瘦!”

……Janus對包包的影響真是太可怕了。

比賽先從小班開始,幾個遊戲之後,就是包包和陸一辰參與的兩人三腳踩氣球。

規則很簡單,兩個人的腿綁在一起之後,外側的兩條腿上各綁一隻氣球,前進過程中要保護好自己腿上的氣球,同時要想方設法踩壞對手的氣球。

陸一辰個子很高,跟他比起來包包就像個小不點。他們上場前明月就反複叮囑:“輸了沒關係啊,重在參與,你可以步子小點走快一點,讓包包跟上節奏,別步子跨太大把包包帶倒了……”

“我看起來像那麼沒輕重的人嗎?”陸一辰捏了一把她的臉蛋,帶著包包轉身,“兒子,走了!”

包包神氣地跟著他跑走了。

倒是采采安慰明月:“媽媽你放心吧!爸爸自己開車帶我出去玩的時候,速度都可慢了,過減震帶都沒感覺!蔣叔叔說我爸能把奧迪開成奧拓呢!”

明月被她逗笑了,撓了撓她的辮子:“知道啦,我不是不放心你爸爸,我是不放心包包啊,他那麼調皮。”

采采對陸一辰很有信心:“爸爸會保護他的!”

說話間,陸一辰跟包包已經綁好了腿,氣球也綁好了。包包現在被陸一辰寵得簡直無法無天,還沒開始遊戲,就不安分地試圖去踩旁邊小朋友的氣球。

陸一辰低頭對他說:“等一下爸爸喊一二一二,一是左腿,二是右腿,你就跟著我往前走,氣球留給我來踩好吧?你那邊的氣球如果有人來踩,能保護就保護好,覺得保護不好就往我身邊靠,知道了嗎?”

“嗯!”包包用力地點頭。

哨子吹響後,陸一辰握著包包的手,嘴裏喊著“一二一二”努力調整步伐。包包很機靈,交代給他的事情做得很好,努力跟上陸一辰的步伐,並不特別在意有沒有人來踩自己的氣球。偶爾有個別來踩,他就往陸一辰旁邊跳,躲著並不反擊。

很快,他們就比旁邊那些一會兒往前跑一會兒又想別人踩氣球的父子領先了一小截。這樣就沒人能踩的到他們的氣球了。

領先跨過終點的時候,包包激動地大叫,像個小鋼炮一樣往陸一辰懷裏衝:“爸爸爸爸,我們是第一名!第一名!”

陸一辰等老師幫忙剪開綁在一起的繩子,然後蹲下來,指著身後亂七八糟的場麵對包包說:“你看他們玩。”

包包不明白他的意思,扭頭看著一小部分還在場上踩氣球的人,撓了撓頭。

陸一辰問:“一路上沒有踩氣球,你會不會覺得不好玩?”

包包看著身後踩氣球亂成一團的小同學,想了想,點了點頭:“有一點。”

陸一辰摸了摸他的腦袋,並沒有說話。

很快比賽結束,之後是頒獎。

包包作為代表去接受嘉獎,他站在臨事搭建起來的領獎台上,得到老師送來的鮮花,和一枚小小的鍍金獎章。

他興奮地朝陸一辰揮手,又朝看台上的明月和采采揮手,一張小臉激動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