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領獎台下來的以後,陸一辰領著他往看台上走。包包還是很興奮,蹦蹦跳跳的,不好好走路。
陸一辰突然拉住他,蹲下來問包包:“踩氣球開心,還是贏了第一開心?”
包包這次回答得很快:“贏了第一開心!”
陸一辰又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順勢扣住他的腦袋,認真地對他說:“喜歡當第一,就不能太注重過程中的樂趣。如果你像小朋友們一樣去踩氣球,還能得到第一嗎?”
包包眨了眨眼,搖搖頭。
“想要什麼,就要隻看著你想要的東西,不能左顧右盼,也不能猶豫,更不能隨便停留。要一直往目標走。就像你想要得第一,就不能隨便去踩氣球玩一樣。”陸一辰緊緊盯著包包的眼睛,“要得到想要的,就要走到最高才能拿到。現在你不太懂,但是從現在開始,你要慢慢學著懂。”
包包愣愣地點頭:“哦。”
“等你再長大一點,爸爸帶你去看CMI。”陸一辰站起來,聲音低了下來,“以後,它都是你的。”
他們找到座位,明月和采采已經站起來等他們了。祝賀了包包得第一以後,明月低聲問陸一辰:“你剛才跟他說什麼了啊?”
陸一辰隨意地攬過她:“男人之間的秘密。”
“嘁……”明月嗤笑,“他那麼小,跟你能有什麼秘密?”
陸一辰笑著不說話。
小班的小朋友們比賽完,接著是中班,最後是大班。采采今年上了大班,已經開始有了比賽和得失的意識,臨到快上場就開始緊張,雙手絞著握在一起,緊緊地盯著比賽場,不怎麼說話。
明月抱起采采,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陸一辰蹲在她們麵前:“緊張嗎采采?”
小姑娘點點頭。
“害怕失敗,還是害怕摔倒會疼?”他溫聲問。
采采抿了抿嘴,想了想才說:“我也想當第一名。”
他摸了摸她臉頰旁的碎發,幫她把頭發理到耳後去:“隻是普通的小遊戲,不要害怕,要先保護好自己,不要太跟小朋友們爭搶,好嗎?”
采采扁了扁嘴巴:“那樣我就得不到第一名了。”
陸一辰朝她微笑:“不是第一名就不是第一名,我們隻是參與遊戲,玩得開心就好了,結果怎麼樣並不重要。”
“可是以前你跟我說要全力以赴。”采采這時候倒是記起他以前的教導了。
他說:“當然要全力以赴,但是前提是,自己不要受到傷害。摔傷的話,得了第一名又能怎樣呢?對不對?”
采采認可地點點頭。
他拍了拍她的頭:“爸爸隻想要你平安,現在是,以後也是。再多的第一名,也不如你過得平安快樂,好嗎?”
采采又點點頭。
明月失笑:“你這是在趁機教育孩子嗎?”
陸一辰挑挑眉站起身:“算是吧。”
包包插話:“爸爸你剛剛明明告訴我說,要直接往第一名走,不能……嗯……不能注重……注重遊戲樂趣!為什麼姐姐就要玩得開心啊?”
年幼的紳士好像有點不滿。
陸一辰安慰地抱抱他:“因為你是男孩子,男孩子應該保護女孩子不是嗎?征服世界這種事,讓我們男人來做。你說對不對?”他問包包。
包包認可地點點頭:“對哦,Janus也跟我說過,我和他是男孩子,要保護媽媽。”
明月覺得自己看到了陸一辰瞬間黑了黑的臉。
她真是忍不住想笑,探手去握他的手,很快被他反手緊緊握住。
陸一辰毫無氣勢地瞪了她一眼,然後俯身在她耳旁悄悄說:“晚上再跟你算賬。”
……她很無辜啊。
……包包在犀利插刀的同時,也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很快就輪到明月和采采上場。明月起身帶著采采準備離開觀眾席的時候,陸一辰抓住了采采的手,叮囑她:“注意安全。”
“我知道啦爸爸!”采采脆生生地說,“放心吧!我也會保護媽媽的!”
包包嘟囔:“保護媽媽是我的事!”
明月被他們逗笑:“好啦,等你們長大了再保護我好嗎?現在是我保護你們的時候呢。走吧采采。”
采采衝陸一辰眨了眨右眼,這才跟著明月上場了。
包包被陸一辰抱著,還在嘟囔:“爸爸,為什麼我要得第一,姐姐就不用啊?”
陸一辰反問:“你不喜歡得第一嗎?”
“喜歡!”包包回答得很快。
陸一辰說:“爸爸也喜歡。既然我們都喜歡得第一,那當然要得第一啊。姐姐也不是不用得第一,她喜歡的話就去努力,不喜歡的話不努力也沒關係。你要不要努力?”
“要!”包包大概已經被陸一辰繞暈了,直接忽略前麵一堆話,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
陸一辰摸他的腦袋:“努力就好,其他的等你長大再說。”
包包指著場上的明月和采采:“爸爸看!媽媽和小姐姐!”
明月跟采采已經準備好。
親子籃球為了安全和公平,隻允許母親和女孩子參加,母女算一隊,三隊一起爭奪一顆籃球。籃筐很低,是剛剛適合小孩子投籃的位置,所以規定隻能由孩子投籃,最後按照投籃數目定輸贏。
明月和采采背上都貼上了同樣的卡通號碼“6號”。
比賽開始。
包包比自己比賽的時候還要激動,聽到開始的哨聲一響就大聲喊加油。陸一辰看了看場上,女士們都害怕碰到孩子,所以爭奪也比較溫柔,小姑娘們更不用說,能摸到籃球就算不錯了。
正好電話響了,這裏太吵,陸一辰按斷了電話,改發短信,讓對方挑重點發過來。
向淵特別沒耐心地發過來:杜梁麵合心離,梁外頭有人。94號杜家為主。貸款馬上好。
陸一辰低頭回複他,剛寫了個“知”字,連“道了”沒寫完,就聽到四周一陣驚呼聲。
他猛地抬頭看向中間的比賽場內,見明月捂著頭蹲在地上,旁邊有人輕輕拍她,場地周圍的老師也朝她跑過去。
他噌地一下站起來,一把抱起包包,大步往下麵走。
明月其實被砸得不重,隻是剛好碰到了眼角,一時有點暈。跟她一組的另外兩位媽媽很抱歉,正是因為她們爭奪起來有點沒顧忌輕重,其中一個把籃球拍到地上,反彈起來砸到了明月。陸一辰把包包交給老師臨時照看,明月已經被扶到了場邊坐著。
她旁邊圍著一群人,采采緊靠著她,還有老師、家長和趕過來的醫生。
陸一辰撥開人群進去,雙手搭在她腿上,蹲在她跟前問:“還好嗎?”眼中分明是惱怒。
明月一隻手捂著眼角,另一隻手拍拍他的手,被他一把握住。她笑起來:“哪有那麼嚴重,隻是突然被砸了一下,在眼睛旁邊,有點嚇著了。不礙事的,你不要擔心。”
醫生們都是認得陸一辰的,此時也紛紛說:“問題不大問題不大,陸總放心。”
“暈不暈?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砸到了頭,這種事可大可小,陸一辰說著就要帶她起來,“要不我帶你去檢查一下吧。”
明月反手拉住他,笑著對旁邊圍著的人說:“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了,接著比賽吧,我去休息一下就好了。采采,媽媽去休息一下,下場再陪你比賽好不好?”
采采搖頭:“不要比啦。”
明月摸了摸她的小辮子:“我沒受傷,放心吧!就休息一下!”
陸一辰手上用力挽著她起來,順勢摟在她腰上讓她靠著自己,另一隻手牽起采采。
她覺得沒有必要的,已經好了很多,除了有點痛,頭已經不暈了。她掙紮了一下想從他懷裏出來,就聽到陸一辰在自己耳邊說:“你再動我就把你扛起來,不信試試?”
她自問比不了陸一辰的厚臉皮,索性大方地靠在他懷裏往場下走。
有老師上來接引他們到休息室去。
醫生又來檢查了一遍,並無大礙。
明月拖著陸一辰:“包包和采采都很開心,等下還有家庭表演,我真的沒事,隻是皮外傷,稍微有點疼而已,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實在不放心的話,等把孩子們送回家去,我再跟你去醫院,行不行?”
陸一辰還是沉著臉,臉上全是不高興:“真的不暈?”
為了證明不暈,她還快速地搖了搖頭,笑得沒心沒肺:“真的不暈!”
陸一辰覺得自己快要被她氣死了。
采采說什麼都不肯再次上場比賽,隻要明月休息。陸一辰其實還是有點介意明月的腦袋,但是拗不過她,又不舍得用強,隻能帶著一個大的和兩個小的回看台,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帶著三個拖油瓶。
他什麼時候這樣憋屈過自己?
真是幸福的煩惱。
他們坐著給場上比賽的小朋友加油,順便聊天。陸一辰板著臉,一隻手從明月的肩頭繞過去把她摟在懷裏,看起來很隨意地給她捂著眼角按摩,有時候大概是力道有點重,明月會齜牙咧嘴地躲他的手。
但是很快又被他按回懷裏去。
他這樣明顯地愛護她,在旁人眼中,是感情很好又很有默契的一對。
平日裏陸一辰是冷漠而倨傲的,這時候竟然有難得一見的煙火氣息。
跟很多尋常的男人一樣,愛家人,愛孩子。
深情清晰可見。
等到大班的同學們比賽完畢,正好是下午茶時間。休息室裏已經備好了茶水、點心和水果,家長們帶著小朋友們去吃東西。吃過以後大家又集中到了小禮堂,這一次就比較文雅,是小朋友們的興趣班彙報表演。
家長們若有興趣,也可以參與。
這是幼兒園的招牌活動。
包包還沒有學過什麼才藝。明月曾試圖讓他喜歡上鋼琴,但是他活潑好動,根本靜不下來,明月並不想太強迫他。他又年紀小,也沒學什麼其他的東西。
這個活動往年都是陸一辰陪著采采完成,她喜歡彈琴,他稍微會一點皮毛,勉強可以應付每年的四手聯彈。
今年有了專業選手明月。他們之前簡單地配合過幾次,陸一辰和采采四手聯彈,明月即興伴奏。采采不是很滿意:“媽媽,我聽演奏會的時候,伴奏也是有旋律的!爸爸太笨啦,我跟他隻能彈簡單的曲子,你彈旋律好不好?”
陸一辰彈采采的腦門:“我怎麼太笨了?”
采采嘟著嘴巴不說話。
後來他們一起選了《星光》,明月稍微改編了一下,放慢了節奏,挑主要的旋律出來配合采采和陸一辰。
采采在中間部分演出,並沒有被特殊優待放到開場或是壓軸。
彙報表演沒有彩排,燈光效果也是由後台的老師們隨機發揮。主持人報幕的時候,他們三人上場,舞台上燈光全滅,隻留一盞深藍追光打在主持人身上。等到主持人下場,追光轉移到明月身上,高八度的前奏響起,很緩很慢,鋼琴的聲音偏清脆,像是珠玉落盤。在即將進入主旋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抬手做邀請狀,把主旋律交給自己右前方的那兩個人……
追光隨之而來,緊接著整個舞台的燈光瞬間亮起。
觀眾們看清了前方的一大一小:陸一辰,陸采采。
伴隨著鋼琴聲,驚呼聲咋起。
三個人明明都穿著休閑裝,但是優雅毫不遜色。
此時,終於有人記起來,陸一辰帶來的這個人是誰——Janus演奏會上曇花一現的神秘嘉賓Amy。
鋼琴小王子唯一公開告白過的人。
現在,她變成了陸太太。
陸一辰帶著明月去參加陸采采學期中親子活動的事情,很快就見了報。大多數人是唏噓感慨,說Amy還是有手段,明明之前在陸家門口那樣落魄,連大門都進不去的人,轉眼之間就擠走梁家獨女梁若琳,牢牢製住了陸一辰。
除了新圖,還配上了明月在陸家門口那一次被記者包圍,臉色慘白的可憐模樣。
配字當然不太客氣,最多的就是說她心機深沉,足夠忍耐。
當然也有人又翻出陸一辰和梁若琳最近的新聞,不乏落井下石的,借機嘲諷了一番梁若琳,隱晦提到梁家內鬥,梁若琳試圖跟陸一辰聯姻來加強本錢,結果做得不夠高明反成笑柄。
梁氏企業二十五樓的辦公室裏,梁若琳啪的一聲把報紙扔到了地上。她臉色難看,緊握著拳頭,塗著大紅蔻丹的指甲深深摳在掌心,也不覺得痛。
半晌,她拿起電話撥到公關部長那裏去:“你們去處理一下這些報道,該怎麼追究怎麼追究,通通情麵不留。”
公關部長有點為難:“剛剛梁總親自指示過,說報道壓下來就行,不用追得太狠……您看,要不您先跟梁總溝通一下?”
“這是我的事!”梁若琳一聽大哥插手,更覺羞辱,語氣都狠戾起來,“我會跟他提,你們先照我說的做!”
說完就扣了電話。
相比梁若琳,陸一辰倒是不見得多生氣。
幼兒園的老師和所有員工都簽過保密合約,曆年也從沒有這種事情出現。這次照片外泄,百分之九十是因為來參加活動的家長。
人畢竟多,也不是個個都與他交好,出現這樣的事情他並不意外。
何況照片這樣明顯,隻流出了有他和明月在的部分,采采和包包都打了馬賽克。想必對方也知道,若是孩子被曝光,陸一辰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而隻有陸一辰和明月的話,所有人都會當作八卦來看。
交代下去篩查一遍幼兒園員工之後,陸一辰就把有關事情都交給公關部門去做,並沒有太上心。
對他來說,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他已經開始考慮,明月到底要以怎樣的身份出現。
——妻子出國就醫,現在身體健康歸國?
也不是不可以。
CMI關於陸一辰的妻子明月從來沒有進行過正麵回應。事實上,從前他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甚至是有點太好了,她很少見報,也很少被人打擾。後來傳出她出國療養的消息,而他很少去探望,所以很多人都以為要麼是陸太太失寵,要麼是陸太太已逝。後來陸一辰出席夏露的葬禮,照片跟明月太像,導致很多人誤以為是陸太太病逝,而CMI和陸一辰本人並沒有對此進行過任何正麵的回應。
所以現在……如果控製得好,隻說明月身體康複回來,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做好準備。
明月確實也在考慮。
同意跟陸一辰一起作為父母方參與采采和包包的親子活動的時候,她就已經在考慮。瞞是瞞不了多久的,就算不是現在,她出入陸家,也遲早會被人發現。
隻是……她要扮演的角色,是那個深愛陸一辰的明月,還是現在的……明月?
她有點不太確定。
下午Janus打來電話的時候,她一個人在陽台上倚著吊椅看書。椅子一前一後慢慢地搖晃,她正有點犯困,被鈴聲驚醒。
“明月,說話方便嗎?”Janus的聲音不是很高,漫不經心的。
她歎了口氣:“嗯,你說。”
“我看到報道了,恭喜你!”他輕聲笑了笑,“這麼短的時間,陸一辰待你又如同從前。”
她看著桌子上透明的方形水杯,陽光下晶瑩清亮,也輕聲笑了笑:“我該說謝謝嗎?”
“你是不是後悔了,還是心軟了?”他問,“因為他待你好,你心軟了是不是?”
她抬手遮起眼,不知道要怎樣回答他:“我不知道。”
Janus冷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會這樣,我早就知道你會後悔。對姓陸的,你根本就沒有底線,不管他做了什麼,隻要他對你好一點,你就全忘了。他現在對你是真好啊,兒子女兒都有了,把你寵到天上去。不過明月,你不聲不響走了將近四年,再回來他待你一如既往,這四年他就沒有怨恨過?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扔下他和女兒一走了之,為什麼還要回來?”
她嗓子幹啞,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