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辰胳膊一使勁就把包包朝自己的方向拐了回來,他另一隻手把包包的胳膊摟回來,哄他:“爸爸跟媽媽談點事情,包包先跟阿姨出去吃東西好不好?”
他哄孩子的神情太溫柔,語調和煦得不成樣子。包包鼓了鼓嘴巴,有點不太情願地哦了一聲。
他轉身把孩子送到保姆懷裏,還沒轉身,就見明月朝他撲過來,伸手就要搶人。保姆不敢太使勁,手一滑,孩子就被明月摟住了。她摟著包包往後退了幾步,眼底都是警惕:“我不會把包包給你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做夢!”
他波瀾不驚地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胳膊肘支到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不如我們談談條件,你隨便開。”
“我要兒子。”她不假思索。
他想了想,竟然點頭:“可以。”
她不太信:“真的?那我們走了。”
“你要兒子可以。”他說,“連你一起留下,還是那天的提議。”
她冷笑:“免費保姆外帶暖床工具?”
“不願意也可以。”他站起來,頓時又讓她有了壓迫感,“人留下,你隨意。”
“陸一辰你渾蛋!”她終於克製不住,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誰?我都不知道誰是他爸,你憑什麼說他是你的?你憑什麼跟我搶?我懷了他十個月,妊娠反應吐得要死,後來身體重了,渾身浮腫的時候你又在哪個女人的床上?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說他是你兒子,你要接回去養,你憑什麼?”
她咆哮的時候他捏了捏眉心,好像有些不耐煩。等她不說話了,他才又抬頭:“憑你剛才沒素質的咆哮,我不相信你能教育好孩子。如果你覺得條件無法接受,”陸一辰淡淡地笑了,“那不如我們法庭上見。我相信……那時候的條件,恐怕就不由你隨便開了。”
她氣得又想哭。包包懂事,見她掉眼淚就幫她擦:“媽媽你哪裏疼啊,包包幫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親了親包包的臉,軟軟的,還帶著奶香氣。她想到陸一辰要跟自己搶孩子就忍不住想哭,摟著包包一個勁兒親他。她的眼淚沾了他一臉,到處都是,而她因為一直邊哭邊揉眼睛,整個眼睛都是紅的,像兔子。
臉色更是難看得厲害。
陸一辰微不可察地噓了口氣,轉開了視線:“你好好考慮考慮,我在外麵等你。”說完他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她,眉目冷峻,“孩子我一定要要。”
她抬頭的時候正好看見他說話時的神態,冷漠,又堅定,毫無轉圜的餘地。要是包包被他帶走……要是包包被他帶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過。
陸一辰出去了,明月終於敢靠近椅子一點。她抱著包包坐下來,冷不丁一抬眼就看見了剛才陸一辰坐過的位置上,一個文件袋正放在桌麵上。
她下意識地拿來看。
果然,是親子鑒定報告。
她就知道,這陣子他銷聲匿跡,好心給了包包錄取通知書,提前一個星期去做體檢,隻怕就是在等這一天。她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要被逼到絕路上了。
不該帶包包一起回來的……不應該的……搶走她最珍愛的東西,遠比毀了她自己更致命。
她拿出手機哆哆嗦嗦地給Janus發短信,發了一半又刪掉,重新編輯了一次,又刪掉。她的手一直在抖,怎麼都定不下來,最後把手掌按在胸口,拚命地深呼吸才勉強能讓自己鎮定下來。
明月,你一定不能倒,一定不能。
包包知道她難過,卻沒弄清楚她為什麼難過。他歪著腦袋突然說:“媽媽,剛才那個叔叔真的是爸爸嗎?”
她強打起精神,咧了咧嘴應付他:“Janus不是也經常騙你說他是爸爸嗎?這個叔叔逗你玩的。”
“可是他頭頂也有兩個旋兒!”包包指著自己的腦袋,“Janus就沒有!所以我覺得這個叔叔應該是爸爸。”
她笑不出來,隻好摸摸包包頭頂的發旋:“那包包喜不喜歡這個叔叔?”
“嗯……”包包撓撓頭,“他沒有Janus好玩!”
她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等會兒叔叔如果讓你跟他回家,你就哭,邊哭邊打他,不跟他回去好不好?媽媽不想跟包包分開,包包也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
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竟然把最後的希望押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Janus趕過來的時候,陸一辰正倚在包廂門口抽煙。見了Janus,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眼神在對方身上滾了一圈:“你還是進去勸勸她早點接受我的提議,別鬧得大家都不開心。以前是不知道,現在既然知道了,我不可能讓我兒子跟著她吃苦的。今天就先這樣吧,我會再跟她聯絡。不過你們要敢偷偷帶著人走,別怪我不留情分。”
說完,他掐滅了煙,大步走了出去。
Janus有點發怔。
他推開包廂門,見明月抱著包包背朝自己坐著。
聽見推門的聲音,明月渾身一震,緊緊摟住包包回頭看,神色防備,嘴唇都有點發抖。見進來的是他,她才放鬆了些,表情還是很僵硬:“陸一辰呢?”
“他先走了。”Janus試圖安慰她,“哥這不是來了嗎,來來來,放鬆放鬆,別緊張,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月大概說了說情況。
“包包真的是陸一辰的兒子?”Janus看起來像是驚到了,“你怎麼不早說!”
她把親子鑒定書推給Janus:“說了有什麼用?我也不會一個人回來。”
他抓起來翻了翻,最後深吸了口氣:“他什麼要求?”
明月吸了吸鼻子:“要孩子。”
“不給呢?”
“法庭見。或者帶著包包一起搬到他家裏去。”她眼中蓄滿淚,聲音有點哽咽,“你知道嗎,我現在沒有固定工作,單身,我覺得打官司我根本沒勝算。他如果非要跟我搶,我甚至都請不到好律師。”
Janus也輕鬆不起來了,半天憋出一句髒話。
這天晚上,明月做了一個夢。
夢裏,像是有人在她的心上用力地揉捏。她頭痛、心口痛,痛得要喘不過氣來……
她看到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但是看不清臉。明明是夢見過很多次的人,明明是那樣的熟悉,但就是不知道她是誰。
她低著頭好像在哭,邊哭邊說:“怎麼辦,怎麼辦我懷孕了……他不肯要,我該怎麼辦……寶寶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一直在喃喃地說著。
而明月,像個溺水的人,連氣都喘不過來。
緊接著畫麵一轉。
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那個紅衣女孩衝出人行道,砰的一聲被一輛黑色SUV撞得飛起好幾米高,然後摔在地上,毫無生氣。她包裏的東西撒了滿滿一地。
然後車上下來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明月眼睜睜地看著紅衣女孩被撞飛,看著肇事者打120,看著馬路上一圈的圍觀行人,看著救護車上推下來的擔架,看到地上……蜿蜒的血痕。
她想過去看一眼的,她想尖叫的,但是身體動不了,隻是覺得痛……
醒過來的時候明月滿臉淚痕。天還沒亮,客廳裏地燈微微的光透進來。她胡亂擦了擦臉,心口被揉捏的疼痛如此清晰,一瞬間有些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
明月躺了會兒,夢已經忘記大半,卻還是睡不著。她打開手機看時間,卻看到有一通陸一辰的未接來電,淩晨二點四十五分。大概是她睡太沉,竟然沒有聽到。
還有什麼談的必要嗎?這樣晚,無非又是一場男歡女愛。
她恨恨地關掉了手機。
不過陸一辰的來電倒是讓明月暫時忘記了那個夢,轉而開始考慮起包包來。毫無疑問,包包跟著陸一辰會得到最好的教育,按照陸一辰現在的情況,他也應該會給包包提供良好的事業起步。但是光憑這些要她放棄包包,她不願意。
她隻希望包包健康快樂,並不要求他有多麼高的成就,她不需要陸一辰搭建的平台。
這麼想著,明月更睡不著了。
跟陸一辰搶人,真是一場戰爭。
第二天明月沒有送包包去上學。他們吃早餐的時候包包的老師打電話來道歉,說陸總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所以昨天她以為是陸總跟家長商量好的,才那麼輕易地讓陸一辰帶走小孩。
明月有點生氣:“我記得辦手續的時候是給過門禁卡的,當時還說見卡進園,老師跟孩子確認以後,讓家長簽字領走孩子的。我家包包跟陸先生沒有任何關係這大家都知道,但是因為陸先生是幼兒園的出資方,哦你們叫他陸總的是吧?他想帶走誰就能帶走誰,你們的安全保護我實在不能信任了。過兩天我會去辦理手續的,不好意思,我們準備換家幼兒園了。”
那位年輕老師快哭了:“真的對不起夏小姐,陸總一口咬定是您沒有時間來領孩子,還給我看了包包和他的親子鑒定結果,再三表示他是包包的爸爸,絕對不會對包包怎麼樣。還說新聞報道不是真的,他追了您好幾年您都不肯答應他……還說您不肯見他什麼的……我就……我就……”
聽到這兒,明月真是要被陸一辰氣笑了。
“園長說如果不能得到您的諒解,我也不用再上班了。”老師抽了抽鼻子,“我真的很抱歉,但是這種事真的隻這麼一次,您原諒我好不好?”
明月歎了口氣:“好。”
“那您現在送包包過來可以嗎?”老師的聲音裏是滿滿的期待,“我等你們。”
明月有點猶豫。
“下次就是陸總說炒我魷魚我也不會讓他帶走包包,可以嗎?”
明月等的就是這句。
她頓了頓,喊包包:“包包去換衣服,我們該去學校了。”
送完包包出來,明月正準備用手機查查律師事務所的信息,就見陸一辰朝她走來。因為她正站在幼兒園大門口,所以也有點拿不準他到底是朝自己來還是準備進幼兒園。她並不太想跟他談話,於是轉了個身,意圖避開他。
哪知才轉過身,她的胳膊就被拽住了:“我們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她語氣不太好,“除非你放棄,不然我們法庭上見吧。我還真不信你就一手遮天了。”
他笑了:“你還別真不信。跟我打官司,再加上那個小鋼琴家,你能有幾成的把握?”
她微微側著身子抬頭看他,還是很倔:“那就到時候再見吧。”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陸一辰突然地示好反倒讓明月不適應,“你帶著包包住過來,包包跟采采一起上學,有司機和保姆接送。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為什麼?”她眼裏全是戒備,“我就不想跟你住一起。”
“多少人求著我想跟我住一起呢。”陸一辰突然笑得有些邪氣,“我現在送上門來了,你不要?”
明月白他一眼,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她發誓自己真的是滿含怒氣地白了他一眼。但是在陸一辰眼裏,或者說自從得知包包是自己的兒子後,明月的任何動作在他眼中都好像變得可愛起來,就連剛剛明月白了他一眼,他都覺得她像是在撒嬌般地發嗔,眼神勾得他心裏癢癢的。
然後他非常不配合地一把將明月抱了起來。
明月真是要驚呆了,反應過來以後她就打陸一辰:“你幹嗎,放我下來,你幹嗎?”
陸一辰三步兩步就把她塞到車裏,緊接著跟了上來,高大的身軀壓住她,眉眼間都洋溢著春風得意:“反了你了,以為包包是我兒子我下不了手,開始得意了?”
“你這個臭流氓你放開我!”明月掙紮了半天發現掙不動,索性停了下來,“你放開我!要不然我真的喊人了。你們家幼兒園門口,保安都在呢,你也不想鬧得世人皆知吧!”
“那你喊喊試試嘍。”陸一辰竟然耍無賴,“我倒是想看看他們誰不長眼,敢過來敲車窗。”
明月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總是說不過這個人,打又打不過。她氣得直咬牙,卻覺得緊緊抵著的陸一辰開始不老實起來。
身邊包圍著的全是陸一辰的味道,她的臉唰地一下燒了起來。
陸一辰不懷好意地笑,還惡意地動了動腿:“怎麼了,嗯?你怎麼了?”
明月拚命踢他:“你離我遠點兒!”
他退開了些,轉而壓住她不讓她亂踢,然後在明月的耳朵上咬了一口:“踢壞了你可怎麼辦?”
明月渾身一僵。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調情嗎?明明前幾次見麵都是劍拔弩張的,明明上上次,陸一辰還掐著她的脖子把她丟在浴缸裏……但是現在,為什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陸一辰也察覺到了她的僵硬,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放開了她。他整理了下衣服,見明月也低著頭整理,突然開口:“你要是不願意,那就讓包包跟著你吧,我搬過去跟你住。不過包包的戶口要過到我這裏。”
她又驚到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再這麼看我我就親你。”陸一辰說得一本正經,“怎麼,還不願意?”
明月點點頭。
“點頭就是同意了。”陸一辰靠在車椅上。
“是不同意!”明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我是不會跟你住在一起的,不是住你家還是住我家的問題好嗎?而且憑什麼要把包包的戶口過到你那裏?那跟我敗訴有什麼區別,撫養權歸你?”
她說話的時候,陸一辰閉著眼揉了揉眉心。見她說完了,他手指還抵著眉頭,睜眼看她:“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包包的戶口過到我這裏,就是陸家的人。我現在隻有采采一個女兒,包包過來就是未來陸家的繼承人,你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明月被他話裏的意思徹底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