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丁一把掐住她的腰,低頭對上她的視線,笑意裏帶著嗜血似的快意:“是不是逼自己覺得很惡心?沒關係,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掐得她很痛,半逼迫一樣地把她帶進浴室裏去。珠簾嘩啦啦地響,還有一條不小心掛在他們中間,唰啦啦地抽過去,割得皮膚火辣辣的。陸一辰把她按在浴室的鏡子前,卡著她的臉讓她看自己。
妝已經花了很多,好在本來也不濃,隻是眼線和睫毛膏沾了一些在下眼瞼,像落魄的熊貓眼。最難看的是臉色,慘白慘白的,像張白紙。她對著鏡子,試圖回想一下剛才自己怎樣用這副鬼樣子朝他嫵媚地笑,怎樣刻意地發嗲,甚至怎樣輕輕地用腿蹭他。
真的太難看了。不僅僅是樣子,連同姿態也一樣,太難看了。
陸一辰習慣性地微微眯起眼,像在看跳梁小醜:“你問我嫌不嫌棄,你說呢?姿色本來就不怎麼樣,現在又老了幾歲就更不行了。聽說上次我們好像就是在這兒過夜的,好幾年不見,Janus有沒有教你怎麼取悅男人?”
看樣子,他還是認為她是夏露。
她從鏡子裏盯著他的下巴,微微思索了一下,破罐子破摔似的鼓起勇氣:“Janus倒是真沒有,不過……對男人對女人道理都是一樣的,不見得誰就占了便宜,哪有什麼取悅不取悅的說法。”
“哦?”他饒有興趣地打量她,“那你現在費盡心思地接近我,就是想來占我便宜嗎?”
是嗎?
“如果我說愛你愛到骨頭裏,這麼多年還是忘不了你,所以帶著我跟別人生的兒子回來找你……然後一口一口吃掉你。”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口是心非有些惡狠狠的快意,刻意地衝著鏡子裏的男人吐舌頭做鬼臉,“你信嗎?”
他的手指從她臉上慢慢滑下去,到鎖骨之間的時候突然重重按下去。她喉嚨一痛,立刻嗆得咳出來,眼淚唰唰地往外滾。
陸一辰將她轉過來,讓她麵對他。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隻是習慣了冷漠,好像連笑也不真實一樣:“我當然信。”
緊接著,明月被他一把丟進了裏邊的浴缸裏。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放的水,竟然沒有聽到一點水聲。水涼了,打濕了她全身的衣服,貼在身上像滑膩膩的海藻攀在身上一樣難受。她曲起來坐在浴缸裏,腳還在浴缸邊上,隻有用手攀著浴缸才能維持住平衡。她尖叫一聲,掙紮著要坐起來,卻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手指順著脖頸慢慢地朝下探去——那裏的衣服已經被水打濕,緊緊貼在胸口,露出珠圓玉潤的美好形狀。他眼底的欲望清晰可見,嘴角的笑意卻看不到絲毫憐惜:“我倒忍不住想看看,你用什麼姿勢吃掉我。”
陸一辰話音剛落,花灑裏就噴出水來,剛好淋在明月頭上。水勢不算大,但是很足,幾秒鍾就把她的頭發淋個精濕。陸一辰俯身撐著浴缸,溫熱的氣息貼過來,目光裏隱約帶了點溫柔,但手裏的動作卻絲毫不停。他慢條斯理地把她的頭發撥到耳後去,然後撥到另一側的肩頭,箍著她不許轉動身體,逼著她暴露在花灑下——看著她閉眼掙紮,他好似享受。
明月抿著唇,偏過頭去不肯看他。因為水冷,她身上也冷,陸一辰的手更冷。他的耐心真是好極了,慢慢從她的襯衫領口撥下去,露出她圓潤的肩頭,然後一顆一顆地解開扣子……明月的內衣肩帶還在,是普通的黑色,沒什麼華麗誘人的花紋,反倒是襯得她皮膚格外白。他又慢慢褪下她的肩帶,看她的內衣因為缺乏支撐而突然變得鬆散,和皮膚之間露出一指寬的空隙。他的手順著縫隙朝裏探,像是找什麼東西一樣,沿著胸形走了一圈,最後停留在最上方。
花灑裏的水順著她的頭發流下來,她的下頜滴著水,滴在因為氣憤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脯上,然後順著皮膚流進衣服裏,竟是別樣的美麗。陸一辰的半條胳膊也濕透了,襯衫貼在皮膚上,寶藍色、黑色和白色,刺得明月睜不開眼。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可能是因為冷,可更多的,是因為害怕和屈辱。她的皮膚上細細地鋪了層雞皮疙瘩,指尖劃過,一片枯澀。
他輕輕哼了一聲,沒有繼續剝她的衣服,反手攥住了她的頭發,拉得她整個身體都向後仰去。水洋洋灑灑地撲在她臉上,堵得她沒法呼吸。約莫是水衝花了睫毛膏,又衝到了眼睛裏,她拚命掙紮著要逃離,水卻不小心衝進了鼻子,嗆得她又咳又哭,臉上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水。
他終於放開她,聲音冷得像冰:“不是為了那男人什麼都願意做嗎,這樣就受不了了?”
明月搖著頭掉眼淚。
陸一辰抬手拎了塊毛巾蓋在她臉上:“擦幹淨了再出來。”
說完他轉身出去了。
她抱著毛巾,在冷水裏壓抑地哭泣。她這才覺得自己錯了,錯得太離譜了……本以為隻要是他,哪怕沒有愛,哪怕是強來也能接受。沒想到隻是他的一個眼神、一隻手,自己就接受不了。她本以為自己內心鋪墊得已經足夠強大,沒想到根本不夠,根本不夠。
明月手忙腳亂地從浴缸裏爬出來,渾身濕淋淋的,滴了滿地水。她在洗手台前的鏡子裏看自己,妝已經全花了。大概也多虧了這慘白的臉和不防水的睫毛膏,才讓陸一辰沒了興致。她邊擦臉邊想,手還在抖,不小心碰到臉頰,覺得又潮濕又冰涼,像水裏的魚。
浴室裏有替換的睡衣,男式女式都有,標簽都沒有拆。明月找了一件換上,擦了擦頭發,想找個吹風機把衣服吹幹。她轉頭朝外看,隔著珠簾,隻見窗簾全被拉開了,陸一辰已經換了衣服,正背朝著她站在陽台上抽煙。窗外天色微微灰藍,看不見橘色的晚霞,正該是悠悠閑閑打發日子的好時光。
陸一辰單手插在西服褲兜裏,隔很久才抽口煙,不知道在想什麼,背影看起來又高大又寂寞。明月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指尖猩紅色的火光,恍恍惚惚間,竟然分辨不出剛才的陸一辰和此刻的陸一辰,究竟哪個才是他。
他好像沒聽見明月從浴室裏出來的聲音,很久才轉過身來,見她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自己。素顏的她看起來很清爽,倒有幾分學生氣,隻是皮膚太白太清透,整個人像是會隨時消失一樣。他的眉梢又輕輕挑起來:“發什麼呆?”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裹了一圈,還沒說什麼,就見對方眉目一凜,很快朝後退了幾步,視線下垂,不再看他。她身上裹著冬款的白色絨睡衣,像隻滿懷戒備奓了毛的貓。
“坐。”他突然心情好了些,大步走進客廳,朝她身後的沙發揚了揚下頜,自己坐在她對麵,“手旁邊有熱水,要喝自己倒。”她點頭“哦”了聲,轉頭看了看飲水機,卻也隻是看了看,並沒有動,約莫是剛才嚇著了,整個人還有點恍惚。
“不如彈個曲子來聽吧。”陸一辰提議,“你上次給采采彈的那首叫什麼?不是生日快樂歌,另外一首挺好聽的那個。”
她咬了咬唇,咬得下唇毫無血色:“大概是《風居住的街道》或者《年華都是無效信》吧,我也忘了。”
“彈彈看。”說話間他換了換姿勢,明月卻以為他要站起來,自己就唰地一下從沙發上蹦起來,一隻手緊緊握著另一隻,手臂微微顫抖,還是不怎麼看他,顯然是害怕。
他把整個身體都靠在沙發背上,舒展又鬆懈的樣子,笑容裏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愉悅:“怎麼,怕我了?”
她終於抬眼看了看他,撲閃了幾下睫毛,沒說什麼,轉身坐到了鋼琴前。她彈琴很好聽,手指又白又長,在黑白鍵之間跳躍起來很好看。約莫和此時的心情有關,她彈得很輕,琴聲叮咚,帶了抹淡淡的憂傷。陸一辰把頭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靜靜聽。
彈了約莫一半,他突然出聲打斷她:“《Kiss the rain》,你會嗎?”
她停下來轉頭看他:“《Kiss the rain》?”
“嗯。”他說,“彈來聽聽看。”
“我不會。”明月抿了抿唇,又撓了撓鼻尖,“換個別的吧,《克羅地亞狂想曲》怎麼樣?”
他看著她笑起來:“你突然回來做什麼?”
“幫Janus辦演奏會。”她轉頭麵對鋼琴,突然失了底氣,“就這樣。”
“辦演奏會又為什麼非要把你兒子送到我家的幼兒園?”他又點了根煙,“要不是你三番五次地來,我也不會知道你回來了。”
“容埠畢竟是我家,本來……我以後是想在容埠長住的。”明月低著頭苦笑,“而且出去好幾年,消息也不太能跟得上,不知道你還沒有結婚。我隻想讓包包上最好的學校,沒想到你那麼忙,幼兒園新進個學生都管。”
“那你兒子是Janus的嗎?”
“不是……”明月心裏一驚,很快就輕輕一笑,回頭看陸一辰,“我不是明月,我是夏露,你別弄混了。”
“我知道。”陸一辰猛吸了口煙,邊在旁邊的煙灰缸裏撚滅剩下的大半截煙頭,邊慢慢吐煙圈,眉皺在一起不看她。半晌他站起來,“去那邊的衣帽間換件衣服,送你回去。”
他這裏居然還有女裝,隻不過都是休閑款,尺碼倒是很合身。她的頭發半幹,濕漉漉地隨意披在肩頭,穿個小短T恤站在他旁邊,毛茸茸地顯得有點可愛。等電梯的時候陸一辰低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雙手插在衣兜裏,愣是在衣服腹部撐出個球狀來,跟采采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輕輕歎了口氣。
這是陸一辰第一次送明月回家,還是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他開車很穩很專注,話不多,隻是降了一半的車窗下來,一路都在抽煙。她其實不喜歡煙的味道,所以格外地難熬。
他大概也察覺到了,索性把兩側的車窗都降下去,手指間的煙一直點著,卻不怎麼再往嘴邊放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扭過頭看窗外。道路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天色已暗,整個城市的霓虹才次第盛開。
中途Janus打了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他跟包包在一起。她說“在回家的路上”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眼陸一辰,沒看出他有什麼表情,完美的側臉弧線依舊好看,不見不愉快。
也許就是第六感,她竟然隱約覺得不安。
快到明月家的時候,陸一辰把車窗全部搖了上去,然後緩緩駛進了她家的地下停車庫。他沒有開空調,車內頓時沉悶起來。他單手撐著方向盤,轉頭看她,說:“要不你就跟了我吧。”
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個商量的句子,也隻有陸一辰了。
她一路的不安終於找到了原因,陸一辰是這樣的一反常態,突然溫和得讓她覺得害怕。此刻他竟然有這樣的提議,讓她覺得真是聽到個巨大的笑話:“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明月是怎麼死的嗎?”
陸一辰突然欺身過來,一手撐在副駕席邊的車窗上,一手扶著車椅,幾乎是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裏了。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從跟她對視開始,逐漸向下,直至前胸。然後他輕輕一笑:“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明天帶著你兒子搬過去,需要什麼東西讓他們去買。”
“我不!”明月往車窗旁邊靠了靠,“你會嚇壞包包的!而且那個房間……”
幾乎沒有任何隱秘的地方。
她怎麼能讓包包看到哪怕一丁點的不堪。
“不住剛才那兒。”他說,“跟我住一起。樓上采采的隔壁還有空房間,明天我讓人買點新家具放進去,給你兒子住。樓下你還想要什麼一並讓人買了,你住過來。”
“你瘋了吧陸一辰!這算什麼?說起來,你可是我姐夫!”她幾乎是咬著牙說。
他重新坐好,語氣輕快:“外界不是都說你處心積慮地攀上我嗎,我給你個揚眉吐氣的機會。再說了,姐夫?你要真當我是你姐夫,那年就不會自己脫光了往我床上跳。”
她被他的不要臉氣得渾身發抖,拉開車門就往下跳。她沒聽見身後有什麼動靜,陸一辰好像是沒下車。走了兩步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一看車牌,果然也是LM開頭。她暗暗想著,陸明、Love明看起來真是深情,可到最後不還是隨便是個女人就行?男人們要求的果然隻是張臉!
她正想著,突然聽到包包的聲音:“媽媽!”
回頭一看,還真是包包。昏暗的燈光下,不遠處Janus牽著包包的手,一大一小穿著一模一樣的格子短袖和深灰色褲子,很可愛地站在車子旁邊,看樣子像是要出去。見她回頭,包包很開心地朝她揮手:“媽媽,爸爸說帶我出去吃章魚小丸子!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一旁的Janus笑得很得意,還攤著手,朝她無辜地聳了聳肩。
她正打算迎上去,卻看見黑色的車子悄無聲息地停在自己旁邊,轉向燈正對著Janus和包包一閃一閃,車窗降了一半,露出陸一辰精致的臉。已經要晚上了,他竟然又戴了副黑超,微微朝她側了側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但是明月的確聽到他的聲音了,和剛才愉悅輕快的語氣截然不同:“你居然又騙了我一次。”
沒等她開口,車子已經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