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爭奪(1 / 3)

陸一辰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像個炸彈,炸得明月說不出話來。包包快樂地朝她跑過來:“媽媽媽媽,Janus說今天可以出去吃章魚小丸子哦。”

她蹲下去抱起包包,問:“包包剛才為什麼叫Janus爸爸?”

“Janus讓我那麼叫的。”大概是見她表情太嚴肅,包包乖乖地說實話。Janus很無所謂地補充:“剛才那個是陸一辰家的司機嗎?嘿嘿,我故意的。”

她恨不得掐死這個禍害。

Janus嘿嘿笑著撓頭,伸手就要摟她:“走啦走啦,帶包包去吃東西!哎,地下停車場也很不靠譜的好不好,你趕緊走!這休閑服還挺好看的,你啥時候買的?我怎麼沒見過……哦對了,下午陸一辰找你了嗎,他找你幹嗎了?”

“沒什麼大事。”她抱著包包鑽進車裏,雙手扒拉著前座座椅說,“要不我們回去吧,明天讓阿姨帶章魚小丸子回家不行嗎?”

包包大聲抗議:“當然不行!”

Janus習慣性地聳聳肩:“放心吧有我呢!”說完,一踩油門,車轟隆隆地躥了出去。

雖然早就知道Janus不靠譜,可是不靠譜到這種程度,也算是人間少有。本來明月以為有什麼私家菜坊能安全地吃頓飯,順便叫份章魚小丸子給包包過過癮,沒想到他說的“放心吧有我呢”就是把車停遠點兒,然後戴著口罩,跟很多人一起擠小攤。臨下車前Janus衝包包炫耀:“包包等我哦,今兒這家章魚小丸子絕對是你吃過的最最最好吃的一家!全容埠再也找不出第二家和它一樣好吃!”

小家夥樂得直拍手。

“車鑰匙給我!”明月左思右想都覺得不靠譜,在Janus下車前跟他要了鑰匙。Janus還不樂意得很,嘟嘟囔囔地把鑰匙給她,邊絮叨“你怎麼這麼不相信人呢”邊跳下車。

明月迅猛地從車後座躥到駕駛席上。

果然沒多久,包包就指著前方驚呼:“哇哦!”

Janus一臉苦相地在前麵跑,手裏拿著個紙袋子。他身後跟著三四個人,其中一個胸前掛著相機,還有一個估計是跑累了,停下來掏出相機哢嚓哢嚓直閃。容埠有名的步行小吃街上,一個光鮮亮麗的家夥身後跟著三四個腰圓膀粗的彪形大漢,就差喊抓賊了。明月也覺得很崩潰,早早地發動了車子,等Janus一跳上車就眼疾手快地找了個空隙發動車子躥出去。

也不知道那幾個記者看沒看清楚車裏還有誰。

Janus從紙袋子裏掏出裝章魚小丸子的盒子給包包獻寶:“看,沒加芥末的!熱滾滾的剛做好!阿姨帶回家來的能有這口味兒?來寶貝兒,嚐嚐好吃不,慢點別被燙著了。”完全忘了一分鍾前是誰被人追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包包吃得開心,一個勁兒摟著Janus讚美小丸子好吃。小家夥嘴甜,誇得Janus異常開心,差點把自己當成小丸子。包包吃東西都是先給媽媽,半晌了Janus才反應過來,從她身後鑽出半個腦袋:“嘿,過癮吧。”

“還行。”她沒回頭。

“哎,那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啊。”Janus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那天我真是氣瘋了,你把手弄成那樣還跟我撇清關係,我受不了。你不接受我沒關係,我也沒強求你必須接受,可你也不至於自殘以謝我吧?哎,說你呢,好好聽著!”

她輕咳一聲,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手是怎麼傷的:“聽著呢。”

“還有,不就是個緋聞嗎,今天出來幹嗎來了?”Janus嘿嘿地笑,“明天就有頭條,鋼琴小王子Janus鬧市買小吃,隻為……嘿嘿嘿,你跟陸一辰有一毛錢關係喲,看哥的。”

“行了,知道你是鋼琴小王子,不炫耀一下會死嗎!”明月沒好氣,“我跟你說,明天要有這頭條就慘了。等會兒回去你找東哥,他能壓下的新聞通通壓下來。這個事就慢慢淡下去,別再讓人挖了,越澄清越沒完。”

一個晚上明月忙著伺候包包跟Janus,暈頭轉向忙了個沒天沒地。好不容易最後哄包包睡著了,這才騰出點時間來理順一下自己。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思前想後,最後還是坐起來翻電話簿,找到要找的人撥出去。

那邊的人還沒睡,隻是口氣聽起來有些煩躁,背後的聲音稀裏嘩啦地像是在打麻將:“嗯,是我。”

“方便說話嗎?”明月說,“現在。”

“稍等下。”那邊的男人好像低聲跟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是一陣忙亂的聲音,沒多久電話那頭就安靜了,“說吧,什麼事。”

“咦,原來是你。”她突然把這個男人跟現實裏的人對上了號,“原來是你。”

“你才想起來嗎?”男人輕輕笑了笑,“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兩件,一是幫忙把明天有關Janus的新聞蓋下去,陸一辰的不用管,但是不能讓媒體再宣揚我和Janus有什麼關係了;第二是……”她猶豫了一下,“還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查到,夏露胸前有什麼特殊的記號,我有點害怕。”

“他看到了?”男人問,“我是說你的。”

“沒有……”她頓了頓,覺得有些難堪,

“知道了。”對麵很快轉換了語氣,“您是誰啊,放心,哪兒能讓您操心這種小事,這事包我身上!放心吧,明兒就給您答複。”

“麻煩你了。”明月知道對麵來人了,“先掛了。”

“回頭來了新貨再請您來。”對麵笑眯眯地應付,“還得多虧您照顧生意呢!回見哈。”

掛了電話,明月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裏想的都是自己最近步步後退,卻拿不準對陸一辰來說是不是真的有用。

這樣衝動地回來,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恨陸一辰?

付出過多少感情,就想收回多少。

想到他,明月又想起那扇降了一半的車窗,車窗內陸一辰戴著大號黑超的臉。

還是英俊得一塌糊塗,卻讓她又愛又恨。

又害怕。

Amy缺席Janus的慶功宴,並不是因為手受傷的事情終於還是被曝了出來。一份發行量極大的報紙的頭版頭條,是一張陸一辰送采采禮物時,因為震驚而雙手捂唇的明月的照片。照片拍得很好,甚至連她因為驚訝而格外亮的眼神都清晰可見。

題字為:陸一辰為女兒慶生,Amy誤信美夢成真。

對方偷梁換柱,把采采過生日那天的事情寫成了Janus慶功宴那一天。

大概意思是,那顆粉鑽本來是人家送女兒的生日禮物,被Amy這女人誤以為是給自己的,於是露出驚喜萬分的表情。可現在看來就很搞笑了。

約莫是陸一辰的授意,抑或是他的默許,這家報紙的編輯還挖出了個多年前的八卦。或者說,那並不是八卦,而是一個諾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陸一辰百般醞釀之後,打算跟明月求婚時用的點子。明月也知道。

她頭次見陸一辰的那個晚上,他就問過她:“剛才的那一幕,你熟悉嗎?”

她其實並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她聽說過。

少年時期的陸一辰遠沒有現在來得穩重,那時候他偏激、莽撞,還有著那個年紀獨有的迷茫和莫名的憤怒。心情不好就逃課泡吧,直到有一天……

那是個夏日的午夜,和往常一樣,整整一天的悶熱終於散去,風習習地卷過來,卷得人渾身舒暢。陸一辰和往常一樣逃了晚自習,幾個人每人手裏摟一個酒瓶子,從酒吧出來之後順路溜達,剛走到學校附近的停車場準備取車回家,突然聽到熟悉的嗒的一聲。他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滾,緊接著聽見噗的一聲,然後是子彈擦在地上的悶響。

那時候陸家還有些不能說的生意,老爺子還在世,他什麼都不用操心。

卻不想,黑暗已經開始降臨。

他身邊跟著幾個人,那時候還不認識向淵,認識時間最久的就是二多。二多比他大,一把把他撈起來,帶著他滾了幾滾,鑽到路旁的草叢裏去,貼著他的耳朵說“前頭跑”,邊說邊遞了把槍給他。

幾個人俯下身體順路往酒吧的方向跑,剛跑了一半,陸一辰就發現身後好像有幾個人轉了方向。他正要回頭看,就被二多踢了一腳,低聲喝道:“跑!”

緊接著,二多從背後卡住他,用整個身體把他牢牢護住,猛地一下站起來往馬路對麵的停車場跑。沒跑幾步,陸一辰明顯感覺到二多悶悶地震了一下。緊接著,二多咳嗽了一聲,有溫熱的東西滴在他的肩膀上。

他們就著車子的掩護鑽到車前,二多整個人已經抖得不行。陸一辰幫他調整好姿勢,一開車鎖就迅速把他推進車裏,自己跑到另一側跳上車,完全顧不上左右兩側的車子,踩著油門往後倒。慌亂中他沒有留意身後有沒有人追過來,也沒顧上聽悶聲的槍響。

陸一辰單手扶著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去握二多的手。二多的手冰涼,大概是因為疼,手心都是冷汗。他傷在了腰上,此時斜歪著靠著車椅,疼得直抽氣。陸一辰心裏恨得要命,卻也隻能握著二多安慰他:“別擔心,我們馬上就回家,一定不會有事的二多!”

陸一辰急著回家,哪裏還看什麼紅綠燈,眼看著車少,還剩四十多秒的倒計時就衝了過去。冷不丁二多一哼,他扭頭一看,就這麼一分神,前方十字路口就突然躥出輛自行車,等他意識到要踩急刹車,有個白色的人影已經被卷倒在車前。

他不耐煩地倒了倒車,降了一半車窗,說:“我有急事顧不上帶你去醫院,傷重了你自己打120。車牌記清楚了,回頭來城北CMI領錢。”

那個白色的人影一抬頭,有點疑惑:“陸……一辰?”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同學明月。

在那天晚上之前,陸一辰對明月的印象隻有“女同學”這三個字。但當他從後視鏡裏看到明月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跛著腳一跳一跳地扶好自行車,甚至打算再次騎上去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二多一眼,然後把頭探了出去。

“自行車丟了,人上來,趕緊。”他冷著臉想,女人真麻煩,“等會兒送你回家。”

明月也聽話,乖乖地就爬上去了。

他直接回了陸家老宅,停了車就有用人上來扶二多,他跟著幫忙照顧,走出好遠才想起讓人去通知明月在車裏先等會兒。

二多沒傷到要害,隻是疼得厲害,陸一辰一直攥著他的手,隻覺得他力氣大得驚人,像是要在自己手背上摳下一塊肉。家庭醫生給他打了麻藥取了彈頭,然後細細地包紮好傷口,打了針讓他休息。

陸一辰等得心煩氣躁,直到得了最後的積極消息才鬆了口氣。他扶著樓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沙漠裏,腿沉得提不起來。回想起剛才父親聽到二多受傷時的麵無表情,隻抬頭看了他一眼:“陸一辰,如果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吊兒郎當,今天的事情就絕對不是最後一次。既然你生在陸家,就得做好有人為你死的心理準備。要不想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你最好給我像個男人!”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處境是真的危險,自己是真的又不負責任又渾蛋。

他下了樓,站在客廳裏,腦袋裏一片空白。二多護著他的時候,胸口那沉悶的一震,還有自己肩頭明顯感受到的血液的溫度……陸一辰放肆得久了,很少有這種煩悶無處宣泄的時候。管家大概知道他受了驚,特意來問他要不要喝口熱酒,見他肩頭斑駁的血跡,又幫他放好了洗澡水。

泡在熱氣騰騰的水裏的時候,他差點睡著了。蒙矓間好像聽見有人尖叫,還有槍聲和女人抽泣的聲音。他猛地從水裏坐起來,額頭上一頭的汗,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來,車裏好像還有個不太利索的人。

他趕緊穿好衣服出去看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同學。陸家倒是安全,隻是不知道剛才有沒有撞傷明月。她一路上沒有說話,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他竟然也就給忘記了。

明月已經窩在後座睡著了。經曆了這樣一個晚上——莫名其妙地被撞,莫名其妙地丟掉自行車,莫名其妙地跟在個渾身都是血跡的人身邊,最後莫名其妙地被遺忘在車上直到半夜——她竟然還能睡得這樣安然。

陸一辰輕輕撥亮頂燈,隻見後座的女孩睡得正沉,眉目舒展,嘴角微揚。朦朧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上仿佛灑了層光,帶著融融的暖意。大概是夢見了什麼事情,她嘴角的弧度略微大了一些,很好看的樣子。

看起來就像那種小貴安康的家庭裏平和沉穩的女孩子。

不知道為什麼,陸一辰覺得自己煩躁不安的心突然就沉靜下來。

她的恬淡讓他既羨慕,又嫉妒。

明月睡得這樣甜,陸一辰幾乎是帶著惡意地拍醒了她。

她睡眼迷蒙地看著麵前的人,隻見陸一辰好像很心煩氣躁,一雙眼睛正烏沉沉地盯著她看。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摸了摸臉,朝他笑了笑。

然後陸一辰傾身抱住了她,像是在汲取那一點點的溫暖。隔了好久,他突然說話了,聲音很低沉:“受傷的那個叫二多,今天要不是他在,那一槍就打得我腦袋開花了。我一直吊兒郎當,什麼事都不在乎。但是二多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我不想讓他替我去死。”

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隻能慢慢地抱住他的肩膀。

然後他緊緊圈住了她的腰,把頭埋在了她柔軟的小肚子上。

“明月,你害不害怕?”陸一辰問。

她想了想,老實回答:“怕。”

陸一辰抬眼看她,溫柔的眉眼,然後抬起身體吻住了她。

察覺到他的不安,她不知道為什麼,也溫柔地回應了他。

於是那種最古老最狗血的故事橋段終於上演,班級裏成績永遠倒數、打架逃課是家常便飯,甚至因為家庭原因隨時都有危險的二世祖,好像對這個家境普通、成績好、總是喜歡穿白裙子的乖乖女有了一絲好感。

沒什麼特別難以言喻或者驚心動魄的感情,隻是因為她曾給過他一個安慰的擁抱,和水一樣安撫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