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烈焰如歌(1 / 3)

他全身幾近赤裸,僅以薄羽披身,卻虛幻如影,恍如透明,在這寒冰牢獄之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看著我們。小堇在看到他的那刻開始騷動不安,嘎嘎叫著,就連西雲蕭的安撫都沒有用。

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都驚愕地看著身邊的蒼右。

“沒聽說你有一個雙胞胎的兄弟啊?”我怔怔地對蒼右說。我沒有聽到答案,因為我發現蒼右在看清他的臉時,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驚訝。

“這是怎麼回事?”蒼右緊皺眉頭看向貓爵士,“他……他是誰?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貓爵士沉默良久,抬頭仰望著那寒冰牢裏的人,雙眼寫滿了淩厲。而那寒冰牢裏的人也和他毫無畏懼地對視,他的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笑,簡直就是邪惡版的蒼右。

貓爵士最終將視線移向身邊的蒼右,他的眼睛裏隻剩了長長的歎息。

蒼右出生的那夜電閃雷鳴,暴雨不止,狐國最南邊的那棵千年老樹繁葉盡落,幾乎以一種不可能的速度瞬間枯死。貓爵士卜出此非福兆,果然生下來的蒼右天生不會法術。

這對一向以法術長久存活於世的狐族而言,簡直是種恥辱,因此全族的人都開始排斥他,就連自己的家人都將他排斥在外。但這其實並不是讓貓爵士最為擔心的,因為隨後他就發現蒼右的體內有另一股力量的存在。

那是一股可以擾亂蒼右的心智,且企圖控製他的力量,是他體內天生的。貓爵士將他留在身邊一邊悉心照顧,一邊研究他體內的變化。隨著蒼右年紀的增長,貓爵士越加擔心起來,因為那股力量正變得越發強大,根本無法承受此力的蒼右總是輕易就被它控製。好在每次生出異端前,貓爵士都及時以異術將其封在蒼右體內。為了不讓蒼右知道真相,貓爵士每次都告訴他,是他天生得了一種怪病。但這其實對蒼右的傷害很大。

終於有一天,那股力量太過強大,且邪性太重,從蒼右的身體內脫離,化為影妖。他本身就是蒼右體內滋生的,所以他有著蒼右的模樣。

其實那力量衝出身體是貓爵士意料之中的事,他知道如果這股力量被他長期困於蒼右體內,終有一天蒼右可能整個人都被侵蝕。所以在影妖衝出蒼右身體之際,便被他早已準備好的乾坤袋收下,最後封於這極淵裏的寒冰牢,山嶺周邊更以異術為陣,讓任何人不可靠近。

“所以他……根本就是……另一個我?”蒼右驚駭地看著那寒冰牢中同樣微笑看著他的人,他的聲音輕顫,手也在顫抖。

“也可以這麼說。”貓爵士冷冷地將視線移向那牢中人,“可按你們的意思……他就是你們嘴裏的麵具人?”

大家一時間都沒了主意。牢中人雖然一直淺笑,卻並不能掩蓋嘴角的邪惡之氣,看得出那寒冰牢是他的死穴。

“這不可能。他被困在寒冰牢中根本逃不出去;而且我一直在看守著他,若他不在這裏,我一定知道。”貓爵士也肯定地說。但我卻發現貓爵士說話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你以為這塊破冰就能困住我?”牢中人忽然彎下腰和貓爵士對視著,好像在看一隻螻蟻一樣,高高在上的姿態有著君王的霸氣。

“你果真是麵具人?”西雲蕭說話的同時,短刀已握在手。他徑直走向寒冰牢,死死地盯著他。

“你猜?”牢中人起身看著西雲蕭,嘴角彎起的弧度帶著些許的魅惑。

西雲蕭當然沒有應他的要求去猜,事實上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西雲蕭的短刀已經朝那牢中人刺去。可是寒冰擋在前邊,短刀隻是刺到了冰上。那冰塊如鑽石般堅硬,短刀竟然完全被擋在表層。

我看到西雲蕭暴怒的雙眼,所有的仇恨在此刻化成一隻巨龍附在那短刀之上,再次朝那牢中人咬去。可毫無意外地,短刀根本連寒冰都刺不破。

那牢中人絲毫不在意,隻是輕狂地大笑。

“沒用的。這寒冰乃是取自北極之洋中的冰山,以煉金術煉製,烈火不融,金剛不破,所以他若能逃出去,我絲毫不信。”看著西雲蕭幾近失控的樣子,貓爵士冷冷地看著那牢中人,仿佛他剛剛的話嚴重羞辱了他。

“老頭,你為何對自己的法術這麼自信?”牢中人朝貓爵士淺笑,“我現在不出去,不過是貪戀這裏給我的溫暖。畢竟這些年來,這裏也算是我的家了。你說是嗎?”

“孽障,你口氣太過狂妄!”貓爵士說話的同時,手中的拐杖發著一種金光,那金光從寒冰牢底自下而上,瞬間將牢獄包裹。我不知道那道光有何作用,但想來一定可以擒住牢中人。然而牢中人嘴角的笑卻始終淺淺地掛著,風輕雲淡地看著我們所有人。

“你究竟是誰?”蒼右不可思議地看著另一個自己,眉宇間盡是悲憤,“就是你殺了我族人的?”

“我是誰?我就是你啊!”牢中人看到蒼右笑得更加欣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怎麼?到現在你還感覺不到我?哎,也難怪,你隻是一個廢物。可是怎麼辦?你靠近我的時候,我明顯覺得自己體內有一股熱血在沸騰。啊,太滾燙了,幾乎要把我燒成一團灰燼!快過來,讓我感受到你……”他在那寒冰牢中,雙手按住胸膛,喘息地望著蒼右,表演得極其誇張。

他的魅惑力太強了,我幾乎看到蒼右的雙眼越發地空洞起來。

“不要和他對視!”貓爵士一把將蒼右推開,“你的意誌會被他摧毀的!”

“哈哈,哈哈……你在害怕!你害怕我!你居然害怕我?”牢中人的大笑中帶著一股悲憫,聲音似笑而泣,他淺淺地歎息,“你到底隻是一個廢物啊!就是因為你這麼廢物,才讓我被囚禁於此。你為什麼不強大一點?你為什麼那麼不聽話?”

蒼右直視著他,眼中平靜得如一攤死水。我不知道此時的他在想什麼,可是我看到除他之外的每個人看著牢中人的模樣,眼中都是恨不得將他撕碎的恨意。

“你真的出來屠殺了狐族?”貓爵士當然不相信牢中人說的話,這煉金術所造的寒冰牢,他絕對不相信他能如此輕易地逃出來。

但牢中人卻沒有回答,他平靜地低下頭看著貓爵士,輕輕地問:“我是什麼?”

“什麼?”貓爵士皺眉。

“回答我,我是什麼?”牢中人的眼神變得那麼冷厲,然而還沒等貓爵士回答,他又忽然仰天大笑,自言自語起來,“哈哈,我是影妖,一個連肉體都沒有的最卑賤的妖……你說,我為什麼要做一個連肉體都沒有的最卑賤的妖?”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話音落下時,所有人都看到他全身散發著蒼白的光芒,雙眼化為金瞳,散發著君王的氣焰。

花千樹倒在地上的時候,她的長刀淩魂正插在影妖的胸前。影妖隻是低下頭,緩緩地將長刀從自己的胸部拔出,可花千樹卻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幾乎爬不起來。

影妖如入無人之境地走出寒冰牢,一直站在一旁沒有開口的花千樹趁其不備,毫不猶豫地揮著長刀朝他刺去。她的確刺中了他,可他卻隻是輕輕地揮了一下手,她就被震到了一旁。

影妖周身散發著驚人的白光,以一種王者的姿勢環視著所有人。他將長刀丟掉,輕笑道:“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廢物,真的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嗎?”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西雲蕭說話的時候,短刀在手,以橫刀斬的手法朝他揮去。他的速度很快,快到我幾乎沒有看到他的移動,他的短刀就已經割破了影妖的喉嚨。

影妖的喉嚨沒流一滴血,就像被花千樹的長刀刺傷的胸口一樣,不過片刻便完好無損地愈合起來,且沒有一滴血。

“你忘了我隻是一個影妖啊!影妖哪有肉體接受這些冷兵器的侵犯呢?”他嘴角的微笑絲毫沒有減去半分,卻帶著一股遺憾看著眼神淩厲的西雲蕭,“你們來得太早了,好像還有一塊原體沒有找到對不對?為什麼要這麼急切地來見我呢?”

“你怎麼知道還有一塊沒有找到?”我抬頭驚訝地看向他,“難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因為我希望你們盡快找全啊,小姑娘!”他朝我邪惡地淺笑,瞳孔中的金芒刺眼,“你也很需要對吧?從某些方麵講,我們其實是同類。我是卑微的影妖,你是卑微的狐人族——還是世上最後一隻狐人。不如我們一起親手毀了這世界,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狐族、人類以及這世間的一切統統化為灰燼?”

說著,他朝我伸出了邀請的手勢。

“不準傷害她!”

“不準傷害她!”

我還沒有說話的時候,兩個聲音同時厲聲響起。蒼右正朝我走過來,西雲蕭已經擋在了我的麵前。他短刀橫在手上,冷冷地看著影妖。

“你要五行體是想毀了這世界?”我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肮髒嗎?”他放下手,玩味地望著我,“我隻因為不是正常出生的,就要被當成怪物囚禁起來,飽受著煉獄般的折磨,沒有一個朋友,孤獨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那些人傀明明肉身已死,為什麼卻還掙紮地活著?還不是貪戀那些美好的生命。可是那些被驅逐的狐人族,那些死後連冥界都不讓進入輪回的遊魂,那些所有卑微的一切,為什麼就必須要接受這樣不公的命運?究竟是誰判他們有錯?他又憑什麼有這樣的權力?你說呢?”

我被他的金瞳所視,忽然驚出一身冷汗。我瞪大眼睛,還沒有消化掉他說的那些話。

“月光城堡裏的人傀是你困在那裏的?星寂也是你囚禁的?”花千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擦幹嘴邊的鮮血,從地上爬了起來,“你想用生死冊讓那些人傀複活聽命於你?成為你的傀儡兵?”

“哈哈……聽命於我?傀儡兵?”影妖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狂笑起來,“隻有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生死判官,才把所有人想得像你們一樣齷齪和虛偽。我隻是想賦予他們所渴望的生命,讓他們像正常人那樣活著,而不是被人當成怪物。當然這個本事就要靠星宿術師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應該被當成怪物,不是嗎?”

“不管是不是,今天你都必須把生死冊還給我!”花千樹說著撿起了淩魂,“還有,我們不會被你踐踏尊嚴。”

“生死冊啊,我看暫時是沒辦法還給你了。”影妖欣賞地看著她,“至於尊嚴,很快你們所有人都不需要它了。”

“你究竟想幹嗎?”蒼右雙拳緊握,怒視著他。

可他隻回應了這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卻有著肉身的人兩個傲嬌的字:“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