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謹此招已發,是絕不會收。那青衣小道見狀隻是不屑地揚了揚唇角,從容躲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守為攻。
顧言曦知道尉遲謹是中了對方的“激將之法”。於是扣動袖間機簧,將一排銀針精準無比的射了出去。
所有的銀針都打到了這二人運功使勁的關節上,他們穴位一麻,手上也頓時失了力道。一場打鬥就這樣被迫停止了下來。
顧言曦走到尉遲謹身邊對他使了個眼色,尉遲謹雖然剛剛被憤怒衝昏了理智,但現在已經冷靜下來。深覺自己剛剛的一時意氣。破釜沉舟實在不太明智。
他堂堂一國之主,若是折在這一幫江湖草莽的手裏,定是得不償失。
顧言曦向眾人微微拱手,此時他脖子上圍了塊紗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所以眾人看不清他的容貌,隻覺得像是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而已。
“各位江湖俊傑,有誰聽過凶手犯案後把屍體放在自己的身邊,還是床上,等著讓人來發現的?”他拱過手後,就開始直奔主題,絲毫不拖泥帶水。
“剛殺的唄,還沒來得及‘擦屁股’呢。”說話的是一個彪形大漢,聲音裏很不耐煩,眼中有些急切。
其實他並不關心是誰殺的人,因為什麼殺的,如何殺的。他隻關心那女的死前說了什麼,寶藏的下落又在哪裏。
而在場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想法,他們並不在意真相。
顧言曦聽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床前看了看那女子的傷口,拈了拈她身上的血漬,才回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個女子絕不是剛剛才死,至少也死了兩三個時辰。而這樣一段時間,足夠凶手去做處理了。”
“誰知道這個蠻子有什麼怪癖?萬一是奸屍呢?”
顧言曦沒有理說話之人,而是轉頭問向發現屍體的小廝:“請問,你是怎麼發現屍體的。”
那小廝顯然從未見過死人,到現在還嚇得直哆嗦,於是顫顫巍巍地道:“我早上給看人送洗漱之物,叫了兩聲裏麵沒回音。怕客人跑單了,就趕緊推門進去查看,結果就看見這人身邊躺著個渾身是血赤條條的女子。”
“那他當時穿著如何?”顧言曦指著尉遲謹道。
小廝回道:“跟現在一樣,穿著中衣,並無不同。”
顧言曦淡淡地掃了一眼尉遲謹的衣服,又對眾人道:“大家看,他這件衣服上所沾到的血跡,都是在左側,也就是女屍躺著的地方。而他的正麵隻蹭到了一些,右邊則幾乎沒有。如果他穿著這件衣服在行凶,血跡不可能是這樣分布的。如果他不是穿著這件衣服在行凶,那為何要在殺完人後,特意換一件衣服,然後再被弄髒呢?這顯然並不合理。”
顧言曦話音落下後,現場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所有人都知道他說得沒錯,但所有人卻又都在找理由去反駁他。
這時那名青衣小道率先開口:“不管如何,反正此人是最後一個見到這女人的人,對於寶藏的下落肯定不會一無所知。”他說完,立刻就有很多人附和於他,現場再次陷入嘈雜。
“見到這個女子最後一麵的人是殺他的人,而絕不是被栽贓的人!咱們中原江湖就這麼喜歡不分青紅皂白地顛倒黑白嗎?或者說,”顧言曦頓了一下,眼底射出的冷光光,淡淡地掃過以青衣小道為首那幾個“挑事”之人,繼續道:“有人刻意想混淆視聽,借刀殺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家來此的目的,都是心照不宣。在如此巨大的財富麵前,我們絕對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青衣小道昨天晚上就在大堂裏,將眾人的那層虛偽外衣撕破了,所以此時也就沒有人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那邊了。
反正窗戶紙都捅破了,誰都也別跟誰裝清高了。
顧言曦的心裏突然有些佩服尉遲謹的兄長了。
這一局設得十分漂亮——以“聚集勢力,發動政變”為名,卻行著“引君入甕,借刀殺人”之實,真是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在不髒了自己手的前提下,名正言順的篡位。
這一步一步,步步迷霧,步步殺機,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這讓他驀然想起了另一個人,一個死得有些可憐之人——啞君岑!
他的行事作風,也是擅於用很多表象去掩蓋真正的目的。
青衣小道、女道姑、彪形大漢,此時已攻向了顧言曦。四周的人群鼓噪著,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種不分是非的瘋狂。
尉遲謹這時立刻檔在顧言曦身前,出招應對。顧言曦知他武功平平,定是雙拳難敵四手,於是準備發動身上的機關,先給這幾個“領頭”一個下馬威,暫時震住,
就在這時,人群外忽然飛身而入兩道身影,一黑一青。在眾人還反映過來的時候已將青衣小道等人輕鬆逼退。
那二人落地後,對著顧言曦展顏笑道:“師父,許久不見。”
黑衣男子負手在後,笑得一本正經。青衣男子則折扇一展,笑得風流寫意。
此刻,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是逐風樓!是逐風樓的沈逐風!”
沈逐風聞言回頭一笑,啪的一聲合起折扇直指那人,讚道:“兄台,不錯呦,識貨!”
他的笑容宛如一陣春風,吹得與他對視那人瞬間一愣,眼神已有些醉了。
沈逐風雖名聲在外,卻不常在外。所以見過他的人屈指可數。對於他的樣貌,大家雖知道他風流俊俏,但卻不知竟是俊得這般鍾靈毓秀。
而且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黑衣男子,也是長得刀削斧刻,俊朗非常。
人長得好看,雖管不了大用,但多少會占些優勢。更何況,這長得好的人,還有一個更加不容小覷的身份。
因此,剛剛還陷入瘋狂的眾人,此刻已漸漸平靜了下來。
沈逐風笑著對眾人微微拱手道:“我以逐風樓的名義擔保,此事定給大夥一個交代。但這人,你們在我麵前,確是動不得的!”
他的語氣非常客氣,但所有人聽了都不覺得他是在跟他們客氣。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種警告,一種命令。
或許換做十年前的逐風樓,沈逐風,這些江湖人不會賣給他這個麵子。
但今時今日,他們卻不得不賣給他這個麵子。
先不論這幾年逐風樓是如何在江湖上風生水起的,就是它與江湖第一國盛極聖的關係,它與當今朝廷的關係,就足以令他們現在忍氣吞聲了。
於是眾人紛紛散去,青衣小道他們雖不服氣,但也別無他法。隻好作罷。
顧言曦對著季七瞬與沈逐風,拉下麵巾,搖頭怪道:“你倆何苦要來這裏湊熱鬧?”他雖是責怪,但卻嘴角上揚,笑容滿麵。
沈逐風將手中折扇指向季七瞬,唉聲歎氣道:“這熱鬧可不是我要來湊的,是他!”
季七瞬聞言,看向顧言曦,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師父,有關天魔教的事,切不可放任不管。”
顧言曦見他說得認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個天魔教已非啞紅音的那個天魔教,也並非啞君岑的那個天魔教,它現在隻不過是權力爭鬥的工具罷了。”他指了指身旁的尉遲謹,繼續道:“他叫尉遲謹,是南方烏蕥族的王,這個天魔教就是他兄長為了篡位給他設計的圈套。”
沈逐風與季七瞬向他拱了拱手,尉遲謹也回了禮,雙方算是打過招呼,認識了。
尉遲謹的屋子是沒辦法住人了,於是四人回到了顧言曦的房裏,開始為此事討論對策。
沈逐風道:“現在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尉遲兄,想要撇清恐怕很難。”
季七瞬也點頭道:“現在真相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寶藏的下落。”
尉遲謹則冷哼道:“我要是知道寶藏的下落,還能告訴他們嗎?現在早就去挖了。”說到此處他靈機一動,“對了,我現在偷偷跑走不就沒事了嗎?”
他說完這話,其他三人都用一種像看傻瓜一樣的表情看他。
“你以為你能輕易脫身嗎?先別說你兄長安排的那幾個人,就是剩下的其他江湖人也都死死盯著你呢。何況逐風已經為你做了擔保,也就是為你賭上了信譽。”顧言曦突然間覺得尉遲謹的智力是隨著年歲逐漸遞減的。
尉遲謹“哦。”了一聲,突然間就有些悶悶不樂了。在他看來現在就是一盤死局。
但在其他三人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他們想要寶藏,就給他們一個。既然你兄長這麼喜歡天魔教,就讓他見見真正的天魔教!”顧言曦話雖對著尉遲謹說的,但卻是說給沈逐風與季七瞬聽的。
沈逐風與季七瞬立刻會意,無須多問已知該如何行事。